 公交车里的“老干部” 文 | 杨玉 上午9点40分，一辆公交车摇摆着驶出总站。车里的人不多也不少，坐满了座位，还有五六个站着的乘客。过了上早班的高峰，司机显得挺轻松，戴着墨镜哼着小调。天气闷热，车厢里空调开得很凉，一上车就觉得挺舒服。车没过两站，有的乘客就昏昏欲睡了，几个年轻人低着头看手机。 车到了L站，上来两个人，一位没有任何特点的中年女人和一位老年男子。 中年女人上车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站好，开始看手机。 老年男子四方脸，不胖不瘦，脸色白里透红，但长了很多老年斑。头发理得很整齐，但根数很少。上身穿浅格白色衬衫，下身灰色西裤，衬衫的下摆扎在了裤子里，显得很干练。 老年男子上车后很气愤，指着司机问：“为什么在这儿停车？” 声音很大，还用力跺了一下车厢的地板，并恶狠狠地用手指了指车门外。 车厢里开始有了骚动，睡觉的乘客都醒了，有人小声问：“这老头干嘛的？” 司机三十多岁，看上去很阳光的那种。他反问老年男子。 “我不停这儿，您说我停哪儿？” 老年男子说：“你过站了。” 司机看了看侧视镜说：“我过了站牌大半个车身，是在公司允许的停车范围之内。” 老年男子又说：“我刚好站在后门，你为什么不给我开后门，非让我跑到前面来？” 司机笑了。 “您看清楚了，本路车无人售票，前门上，后门下。没有客人下，我就可以不开后门。” 老年男子有点激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悻悻地向车厢后面走，并向座位上张望。 走到车厢中部扶着扶手站好，突然转过头对着司机大叫：“你为什么不开车啊？” 司机侧身回过头，从墨镜上方投出目光对视他说：“上车刷卡或投币。” 老年男子的表情有点不自然，走到前面刷了一下卡。公交刷卡机亲切地回复了一声“您好！” 老年男子对着司机说：“我是老年人，坐车不花钱，这是国家给的，刷不刷又有什么关系呢？” 司机坐正说：“上车就要刷卡，要不然发老年卡干什么？再有，你坐车不是不花钱，是花了坐车花钱人的钱。” 车上的乘客有点坐不住了，有人开始嘀咕，这人怎么这样啊？ 有人说：“开车吧，别让你一个人耽误大家的工夫。” 司机慢慢启动车，老年男子又回到车厢中部，目光不停地向座位上年轻人的脸上盯。 车厢里又静了下来，睡觉的又闭上了眼睛，看手机的又低下了头。 这是一班郊区开往市中心的快速公交，路程比较长，大多数都是到市中心的乘客，中途很少有人下。 十字路口红灯处，司机踩刹车停车，稍微有点急，站在车厢里的乘客身体向前倾了一下。 车刚停下来，老年男子就大骂了一声：“你个王八蛋！” 这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又急冲到车前司机处，用力跺地说：“你个王八蛋，你这是故意搞老子，用急刹车闪我！” 车厢里的人都楞了，吃惊地看着这位老人。 司机没有做任何解释，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眼睛盯着信号灯。 老年男子开始表演。 “你是个什么东西呢？你个王八蛋，你也配做司机？该停的地方你不停，还用刹车闪老子，老子要举报你，让你回家。” 司机看了看老年男子，顺便扫了一眼车厢顶部的摄像头。绿灯亮了，车辆再次开动。 老年男子不依不饶，回过头来对着车厢里的乘客说：“他以为我怕他，我七十多了，我的儿子都比他大，我的孙子也是当官的，像他这么没出息，当个车夫，就是牛是马！当牛做马还不好好为人民服务！” 司机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继续开车。 乘客中有人说：“您这么大年纪了，就别喊了，累着自己犯不上。” 这一说，老年男子更兴奋了。 “老子不怕，老子能喊，老子没退休之前能做三个多小时的报告，老子有人给开车，像他这样的司机老子早让他滚蛋了，让他全家哭着来求老子。” 这时车上的一位年纪比这位老年男子还大的农村打扮的老太太说话了。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老年男子立刻用手指着她说：“你闭嘴，没你什么事，我骂的是那个王八蛋！” 说完又用手指了指开车的司机。 老年男子的猖狂表现让所有人无言以对，有的人又闭上了眼睛，有的人又开始看手机，有两个年轻人用惊诧的目光看着他，小声问：“他疯了吗？” 车到了下一站，又上来了三个人，一个抱小孩的妇女，一位拿了很多东西的老头。两个年轻人把座位让了出来，站到了车厢中部那个老年男子旁边。 老年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两年轻人，脸上充满了怒气。 车上的人越上越多，车厢里越来越挤，到了一个城边站的时候有很多人下车，老年男子又看坐在座位上的人，没有人给他让座。 这时上来了一位中年男子，对老年男子说：“您也到市里去？好长时间不见了！” 老年男子显得很慌张，说：“我下了，有空见！” 下车前又对着车上的人说：“没一个好人！”盯了一眼司机，又骂了一句：“王八蛋！” 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车厢里哄堂大笑。大家开始活跃起来，都说这人咋这样啊？ 被叫闭嘴的那位老太太说：“没什么稀奇的，他是一位老干部。” 大家说：“哦！”。 有人说：“对，一定是老干部，普通人不会这样张狂，当官当习惯了。“ 后上车的那位中年男子不解地问：“他怎么了？他是老干部，是我老家县里的民政局局长，退休到这儿养老来了。” 车上又是一片笑声，说：“这就对了！” 为什么“老干部”才会这样呢？让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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