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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敏政撰《文逹李公行状》浅释
2020-12-15 | 阅:  转:  |  分享 
  
程敏政撰《文逹李公行状》浅释





光禄大夫柱国少保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赠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谥文逹李公行状.

曽祖讳寛甫,赠光禄大夫、柱国、少保、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妣乔氏赠一品夫人。祖讳威,故云南江川县丞,累赠光禄大夫、柱国、少保、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妣杨氏、孟氏俱赠一品夫人。考讳升,累封荣禄大夫、少保、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加光禄大夫、柱国。妣叶氏赠一品夫人,继常氏封一品夫人。公讳贤,字原徳,姓李氏。世居河南之南阳邓州,为巨族。其先相传有兄弟四十八人同爨。宋宣和中旌为义门。值兵燹失其谱牒,至讳成者,生义卿,寛甫之考也。寛甫生威,元至正末起乡兵捍州里。歴陜西干州揔帅佩金符。与主将不合弃官而归。国朝洪武初,以荐起,至云南江川县丞,有恵政。是生荣禄公,公之考也。公生而气宇凝重,不妄举止。尝得疾剧,叶夫人危之。有老妪来视曰:“此非凡子,幸母无以为忧。”言己即去。明日疾愈。人以为神。七岁知向学,稍长入为州学生。学业腾进一时,师友皆莫敢与齿。举宣徳壬子河南乡试第一。方宴鹿鸣,有鹤数十,旋绕厅上。布政使李昌祺举酒酹曰:“将必有名世之才乎?”癸丑举进士,奉命察山西、河津蝗灾时,学士薛公瑄以御史家居,公往造之。叩质所疑。薛公亟称之。以为英悟淳确非流辈可及。

英宗皇帝嗣统。公上疏,言帝王之道,在爱养黎民。踈逺降戸,虽圣人一视同仁。其施也,必由亲及疏,未有赤子不得其所,而先豢养降户者。今京师降戸不下万余,以俸言之,指挥使俸三十五石,而实支一石。降戸则实支十七石五斗。是降戸一员,当京官十七员半矣。《传》曰:“朝无幸位,则食之者寡。”此岂幸位之比?况降戸旅寓京师,一旦有警其势必不自安。前代己覆之辙,可不鉴哉?乞断自宸衷,为万世计,勑兵部渐次出之于外,不惟省国家万万无益之费,又可以消未萌之患。盖公筮仕即有志当世如此,虽议者难之。而已己之变,畿内降戸羣起,扇乱以应敌。公言始验。

正统丙辰授吏部验封主事。会有旨,文官诰勑三年不得请,必俟九年者。公以职守所在,复上言,此奬励臣下之良法,若俟九年则得者恒少,不得者恒多。廉贪不分,劝惩不立,乞仍旧便后。卒従公言。

公以人才系太学,而太学因元之陋。上疏言,国家建都北京以来,所废弛者,莫甚于太学所创新者,莫多于佛寺,举措如是,可谓舛矣。若重修太学,虽极壮丽,不过一佛寺之费。请及时修举,以致养贤,及民之效。后数年诏新太学,实自公发之。

乙丑升考功郎中。踰两月丁母叶夫人忧。乆之转文选郎中。俟终制赴京。公官吏部更三任。率公暇手不释巻,尚书王文端公,以公辅期之。而少师杨文贞公,每以不识公为歉。南阳知府陈正伦,文贞友也。因要公往见之,公不肯。曰:“无一面之雅,而造门。是求知也。”士大夫两贤之。

己巳秋,敌攻大同时,中官王振贵用事,力主亲征。吏部侍郎当扈従,以疾告,公代之行。师溃于土木,英宗北狩,扈従官多预其难。公濒死而还。

景泰初,上正本十策。曰:“勤圣学、顾箴警、戒嗜欲、絶玩好、慎举措、崇节俭、畏天变、勉贵近、振士风、结民心。”大畧言朝政阙遗,有司利病,生民休戚,中外进言已详然,有闗于上之身心者或畧。臣以为陛下一身家国天下之本,而心又一身之本也。正其本万事理,惟陛下之心既正,则家国天下之事,可以次第推行。乞留中,以时省览。诏付外而给事中李侃等以灾异上疏,谓李某忠言宜赐鉴纳。乃复取。奏入,命翰林缮写置左右焉。

辛未,敌遣使求通好,有诏絶之。令廷臣公议长策。公上言,敌所以轻举无忌者,恃其弓马之强而已。在吾长策惟有所谓战车,若卫青之武刚,车者可以御之。而又有取胜之道,则火鎗是也。用得其法,行可以退敌,驱之出境。止可以卫民,使得耕作。然此策固善,又在将士,何如夫今之将士,犹古将士,而朝廷于将帅特彰,剖封之典于士卒。频加赏劳之恩,待之厚矣。然不能一为国家复雠雪耻,此忠臣义士所以扼腕,而不能安寝也。诏加奬谕,仍饬中外将臣采取而行。是岁冬,以合廷荐,升兵部右侍郎。

壬申,奉命察四川,有司之不职者。癸酉还京。转户部右侍郎。公以敌欲无纪不宜终徇。上疏言:“敌相额森近弑其主,并吞诸国,包藏祸心,其志非小。若只听其讲和、贡马,图金帛之利,蔑敬顺之诚,増数冒名。曽无定约,竭生民之膏血,供无厌之贪求。在彼日见盛强,在吾日加罢弊。持此悠悠,实非长虑。惟陛下奋仁者之勇,励总戎之臣,惕然于心,不少自逸,观衅而动,以挫长驱之势。振在吾之威,则在彼之心自慑,方来之患自弭。诏下兵部,少保于公谓,李某言诚为正论。请下其章,以励边臣。

甲戌转吏部右侍郎。诏颁《君鉴録》于羣臣。公择其中善可为法者二十二君,又诠其最切者,数事曰:《鉴古録》上之。盖深有意效忠于上为孝友、恭俭之事,而力莫能与也。英宗复位,一时辅臣多窜殛,遂以人望召公兼翰林学士,入内阁典机务。未几进吏部尚书兼官如故。

左右欲以汪后徇葬者。上问武功伯徐有贞及公。公言:“景泰初汪后即不得志,况二女皆幼可悯。臣愚以为宜厚遇之。”上怃然以公言为是。

山东奏民饥,虽得内帑银三万而不足。上复召有贞及公议。有贞持不可。曰:“散银有弊无益饥者”公言:“天下事未尝无弊,顾奉行何如耳?散银有弊而不贷,是视民饥死而不拯也。因噎废食,岂为人上之理。”上深以为然。命増银四万两,民赖全活甚众。

时太监曹吉祥、忠国公石亨,以迎上复辟为己功,窃弄威福。上渐不能堪。乃密语有贞及公,宜恊心辅朕。公自念遭逢不偶,凡事一以至公处之。吉祥与亨滋不悦,亨率兵西征,御史杨瑄劾吉祥与亨縦家人夺民田。上嘉其敢言。命吏部识其名,将擢用之。亨还与吉祥谋此,必有贞及公所使。相与愬于上言。已有迎复功,为有贞、贤等所倾,将俾臣等无噍类。因伏地流涕不已,乃谕旨,言官劾公等并下狱。其日风、雷、雨、雹大作,损殿宇、公署瓦木,甚异。上知天怒在此。亨等反言,上天亦怒公等。虽强解释,终不自安。明日言于上,释之。诏俱谪外任,公得福建布政司右叅政将。辞,而吏部尚书盐山王公是日得専对,语有间上。曰:“李某与有贞,虽同事未尝阿比。”王公因顿首力言公淳谨可大用。上颔之。即日留为吏部左侍郎。踰月承天门灾,诏复公尚书学士。公上章恳辞。不允。

戊寅春,赐玉带,以示优宠。

皇太子将出阁。公请择学术端良之士备辅导。乃上刘珝等数人为春坊官。上仍命公总之。日授书正字于文华殿。时崇仁处士吴与弼以荐聘至京。上喜其来,问公曰:“与弼当授何官?”公曰:“与弼老儒,必能成就君徳,授春坊谕徳,専辅青宫为宜。”与弼固辞,恩命不受,乞归田里。公复请徇其志,以励士节。

上思建庶人,幽大内六十年,欲赦之。左右多以为不可。召问公,公曰:“陛下此一念太祖在天之灵,实临之尧舜,存心不过如此。”上意遂决。遣中官卫送居之凤阳出入自便。

初石亨以文臣总军务于边,使武臣不得,逞因请罢之。居无何边徼骚然。上悟其非命。公举可任巡抚者,盖都御史李秉、芮钊、白圭、王宇、陈翌皆公所荐,一时号称得人。

寻命公总修《大明一统志》。

公偶患足疾,不能造朝。上遣御医来视。又数遣太监安宁,以政务问公。旬日方愈入谢。

时御史刘浚,劾太傅安逺侯栁溥败军之罪。上怒曰:“与贼遇安能保其无损?且将校闻浚言,岂不解体。”将遣人絷之。公曰:“耳目之任,职所当言。惟明主用其是,舍其非而已。不当见谴。”石亨等遂乘间谮公,以为回护文臣,会上知公已深,谮率不行。而大悟公言为是,浚得薄责,己而溥还自陜西。上曰:“溥为主将,畏缩致败不罪之何以警众?”谕言官廷劾之,夺其太傅。

景泰间,三年一度僧数万,是岁如期来集。公言于上曰:“此辈有损无益,宜后十年一度为着令。”(明黄佐撰《翰林记》卷十四)

初上于便殿屏人谓公曰:“吉祥好预国政,闻四方奏事者,必先造其门。奈何?”公曰:“自古人主权不可下移,若陛下每事自断,惟公道处之,则彼渐不敢预,而趋附之人亦自少矣。”上曰:“朕意亦然”会石亨败家居其従子定逺侯彪谋出镇大同讽大同人荐已。上廉其诈,并逮亨置于法。因问公迎复事。公曰:“当时亦有要臣者,臣不敢从。”上怪问何也?公曰:“天位乃陛下所固有,若景泰不起。羣臣表请复位,名正言顺。何至以夺门为功?‘夺’之一字何以示后?此辈实贪富贵,非为社稷计。倘景泰先觉,亨等何足惜,不审陛下何以自解?幸而事成,得以贪天之功。然天下人心所以归向陛下者,以正统十数年间,凡事减省与民休息所至。今为此辈损大半矣。”上竦然大悟。诏,凡以迎驾夺门冒功升者四千人,悉褫职。中外肃然。盖非公忘身徇国,不避雠怨,莫敢发者。

前此荣禄公,以封赠。恩诣阙谢。至是陛辞,上特赐寳镪三千贯。因顾谓公曰:“先生已尽天伦之乐乎?”公顿首曰:“臣父子所以有今日者,皆陛下之赐。”是冬赐甲第一区。公上章恳辞。上曰:“闻卿旧宅,去朝颇逺。特赐近居,以便宣召。所辞不允。”迁居之日,上及皇太子皆有落成之赉。

公以朝觐官黜陟之典,往往应故事,无以示惩,劝言于上。罢不职者,数百人,旌异者十人。赐宴礼部。上命公与尚书盐山王公主之。

庚辰,敌帅博啰攻大同,守将失利,遂深入鴈门闗,烽火彻于京师,民惊遁不可止。公请急发兵,遣两都督将之。出鴈门、倒马二闗,旬日始定。明年敌西攻凉州庄浪。公知上以敌入为忧,陈边事五条。上従之。遣懐宁伯孙镗率兵往御。时江南北大水,而加以师旅。公言宜布寛恤之典,遂罢天下所取花鸟板枋之类及暂免采柴追马清匠刷巻诸事。而采柴一事,岁省银三十余万两。

吉祥従子昭武伯钦杀人事觉。御史劾之。上虽见原,而下诏戒谕勲旧之臣。钦益惧与吉祥养死士谋不轨幽上于南宫,而立皇太子。因西师行乗机入内为乱。朝臣当道或有憾者戕害之。击公伤首及耳,且持公谓曰:“某等迫于谗间,不得已为此,请入疏以申救。”公曰:“尔既杀雠偿怨,能止戈反正,我当言之。”上得疏乃知公在,甚喜。既脱于难。上急召公入。公手疏曰:“逆贼就禽,此非小变,宜诏天下,一切不急之务悉皆停罢。”且言自古治朝,未有不开言路者。惟权奸欲塞之,以遂其非。由是陷于大恶而不悟。

自石亨等排黜。台臣言路闭塞,其流遂至此。极上悉报可。下寛恤十余条,而以开言路殿焉。上念公忠勤,下勑加太子少保。公上章恳辞,不允。公以西师未解,而京师有变,大军未可轻出,请复都御史王竑俾与兵部侍郎白圭分道御敌虏引出边臣请罢兵。而议者惧有后警。公上言兵出在外,可暂而不可乆,暂则为壮,乆则为老。且敌安能保其不来,若虑其复来,更无休息之期,况人民供输疲困已极,宜趂河开班师使民得屯种为便。上命廷议,率従公言。

圣烈慈寿皇太后崩,上见公所服斩衰与众异取,视之乃知公服制合古。即以公服者为法,命宫中悉易之。孟冬享太庙,适大丧礼未终。上以问公,公言宜俟释服后,庶人情事理两安。上曰:“微卿言几舛于礼。”

癸未春,上以足疾,不视朝。召公曰:“大祀将至,而疾未愈,欲遣官代行可乎?”公曰:“亦须至坛所,虽不能行礼,人心亦安。”上至斋宫复召公曰:“朕惟俯伏难于起身欲令一人扶之何如?”公曰:“陛下能力疾行礼,尤见敬天之诚。”遂蒇事而还。

二月晦夜公闻空中有声。明日密疏曰:“传言无形有声,谓之鼓妖。上不恤民,则有此异。惟陛下悯念黎元,凡一切不便于民者,悉皆停罢则灾变可弭。”上览之即召公曰:“此事正须先生言,先生不言,谁复言者。其具寛恤事条密封以来。公遂疏十事。一清淹禁罪人;二止银场煎办;三停岁造纸札;四蠲被灾粮税;五弛蒭粟之征;六罢亏损马疋;七饬边臣抚恤兵民;八命有司存恤流移;九戒御史纠察贪吏;十禁外官因事科敛。上曰:“朕谛观之,皆实恵也。宜即诏天下。”公又请罢江南所造段疋及烧磁器,清锦衣卫所监罪人,止各边守臣进贡,已下番所遣使臣,停内外买办采办。上不従。公执之,数四止取前十条行之。左右见公力争皆寒心,同列亦为公惧。公曰:“古之大臣知无不言,今虽不能尽然。至于利害系国家安危者,岂可黙黙以茍禄位?”然上圣明亦不以为忤也。

上以母后胡氏因疾请闲尊号静慈仙师非令典,欲上皇后尊谥,而左右以为不便。一日召问公,公曰:“陛下此一念天地鬼神实临之然,臣之愚必须以陵寝享殿神主,皆如奉先殿之式。庶几称陛下之明孝,不然为虚文。”上即命举行。

是时,锦衣指挥门达有宠于上,専理诏狱,且兼缉事于中外。道路汹汹,相视以目。公尝以为言达衔之。会指挥袁彬为其诬下狱,有救之者。上命达讯之,达欲并倾公,咻其人使诬公,为草奏状,牵捕数十人,势危甚。上令廷鞫之,其人遂吐实。曰:“此达所教也”。公以事白。上疏力辞,且以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为言。上不允。曰:“此细故无用介意”。

甲申春正月,上不豫,乆之疾剧。命中官以遗诏示公。十七日上宾,后五日今上嗣位。

有欲専致隆于上生母者。公曰:“天子新即位,四海颙望。凡事宜悉遵遗诏。庶几顺天理、服人心,脱或不然,则当尊母妃为太后,于皇后为太后上加二字以别之。卒如公议。尊皇后为慈懿皇太后,贵妃为皇太后。

进公少保、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

未几而门达以附中官谪逺方。又为言者劾其欺罔,故杀诸罪,戍岭表。不知者以谓出公意。其党相与为匿名文书指公姓名欲中之。公不自安,恳乞退休。上不允。下令禁谤议者。

时灾异屡见,公请出宫人以昭圣徳。又上疏言:“人君一身天下之主,若行事合宜中外顺服,不然则人皆离心离徳,而欲天下治安不可得矣。”然治安之本在于君徳,辅养君徳又在于左右。前后皆老成端谨之人,若轻浮顽猾,喜好生事,逢迎取悦,供耳目之玩,信佛老之教者。望即日退出,毋令随侍。庶于君徳无损,臣受朝廷禄位,为宗社生民至计,不敢不竭忠尽言。惟陛下刚断而进退之”。

五月五日风雹大作,飘瓦拔木。上及郊坛,公复疏言:“天戒显赫如此,惟陛下勉加修省。虽在闲静之中,常如对越之际,不可一毫与左右狎,亦不可聴其诱而宠用之,惟日与老成之臣商议。君徳何以修,朝政何以举,念兹在兹顷刻不忘,仍写勑戒谕羣臣同加修省庶回天意。公以疾在告,诏免早朝。寻降勑命。

公知经筵事及总修《英宗睿皇帝实録》有司请造卤簿。已得旨,公闻之,亟入。言:“先朝所造车驾,尚有贮内库,未经御者。今恩诏方颁,百姓苏息未久,奈何复为此?”上即日寝其旨。

皇后吴氏之废,小人乗机欲害公者,益甚。上命锦衣卫严禁之。且遣卫士夜宿公第,会公以行。

有内直将军,愬天顺初因入直迎驾而升非冒功者,今一切褫职非法意。上念其乆于役特复之,而以迎驾夺门升者,纷然入愬不已。公言于上曰:“自石亨辈此举之后,人以得富贵之易,贪利者惟幸有事,宜早治之。且请复故少保于公谦等官,赐祭改葬,以雪幽枉。”上亟是。公言命兵部,按其以迎驾夺门升者,自太平侯张瑾、兴济伯杨宗以下俱夺爵。盖公欲消患于未萌故,于上即位极言之,由是汹汹者衰息。有识者至今以为难。

丙戌二月,闻荣禄公之丧。诏起复公。赐赙甚厚。复赐素品,备途中食用。而令有司为营葬事。公上疏言:“士见用于盛时者,无分小大,于父母丧皆得尽三年之制。若臣以所任之事,而不得尽,恐无补于名教。得旨,“朕頼卿辅导,卿勿以私恩,废公义。宜抑情遵命以成大孝”。公复疏言:“陛下必欲起臣,以为国家事重,不得以彼易此。但今内外大臣当任者,皆忠正老成之人。使臣在此不过赞成其事,无臣赞之亦不为欠,臣之去就甚轻。昔富弼累诏不起,亦以朝廷有人不至甚不得已故也。臣之踪迹似亦类此。乞容臣终制。假使未填沟壑,则驱策驽钝以报皇上。固有日矣”。诏:“卿当深念职任之重,移孝为忠,不必固请”。遂遣太监林兴辅行。公闻故乡岁侵,加以师旅。请止官营葬。不従。既抵家,襄事兴。即日促公上道,五月至京师,入见上慰劳有加。公退即疏言:“陛下谓臣可以委托,坚使夺情。而不知臣实驽劣,不堪有类折足之鼎。且古之大臣,若张九龄、冦凖辈,虽起复而人不非者。良以其人之才,足胜重任,有益于天下国家也。如臣不过寻常之流,无事之时亦招物议。今不获命,则不知者谓臣心实以此为荣,姑陈奏章免人之议而已。乞察臣至情而矜従之。”诏:“礼有经、有权。朕特従权,制用卿。若固违君命,岂得为孝?卿当深念大义,勿恤微言。勉起就任,毋得再陈。”公复疏言:“臣累诉衷情,而陛下曲加勉谕,终不矜允。奉诵恩旨,涕泗交頥。所以不能仰遵圣训者,区区之心诚有所不忍也。况臣日迫衰朽,縦起供职,未必能副陛下盛意。徒重臣之惭,増臣之罪。”诏:“卿言之再三,但委托尤重,宜体至怀,即日就任。慎勿再言。”又遣中官至公第,道上意,乃供职。公因上道中往来所得军民利病八事。大约乞重守令之选,毋拘常格以免隳政,留河南所运之粟以备民饥,停通州诸卫薪炭之征,以苏民困。蠲江南马戸而复本处民户代之,以均劳役。増天津诸卫及河南荥泽、新乡诸处驿逓,以便往来。开卫学军生岁贡,以振淹滞。上即命所司议行。

是岁秋,率廷臣言:“今天下盗贼未息,灾伤未止。仰惟祖宗创业、垂统,宫禁甚严,内外不许混杂,府库充积,金银不肯妄费,游宴有常。所而不縦,情赏赐有常规,而不滥及。至于祖训一书尤为明备。惟陛下逐一省览,刻意恭俭,以绳祖武,以幸天下。上,方虚已以聴。

而公感疾,浃旬不愈。上遣中官临问,赐尚食及命御医日夕诊视,报疾状。凡三阅月,疾亟语弟监察御史让及子璋,惟以国恩未报,史事未成为念。

以是年十二月十四日卒于赐第之正寝,享年五十有九。距生永乐戊子十二月十六日。先是京城内外木稼三日,太白曳入南斗杓中。讣闻,上震悼,辍视朝。遣中官赐钞一万缗为赙。赠公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谥曰:文达。明日遣礼部尚书姚夔谕祭。诏:“每遇七日及下圹,皆遣使祭。命工部给棺椁与斋粮麻布,兵部给驿舟还其丧”。仍官其子为尚寳司丞。哀荣始终,自三杨先生之后,一人而已。

公少即有志圣贤之学,为诸生时提学者问所志,对曰:“为学之道当如周子言,藴之为徳行,行之为事业。其人大异之。在吏曹遍书箴铭于坐右。及故学士薛公瑄交厚,善务以性学,相切劘而穷理之功益密。故言益纯,行益充。立朝四十年,不立党与惟守一诚。盖不知者始或疑而终大服之,无异议。

自以受知英宗,遂身任天下之重,知无不言,言无不力。天下亦倚公为重。虽遭谗罹谤,处之泰然。登对之际,气象雍容,言辞简当。将顺匡救之力甚多。英宗尝论,景泰不与大臣接言。公曰:“自古明君,未尝一日不与大臣商确治道,所以天下常安。先儒谓:‘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于君徳方有益’”又言:“朕自复位以来,未尝一日忘。在南城时,每以此戒左右。”公曰:“安乐不忘患难,古昔圣贤之君存心正如此.又以戒左右最善”又言:“饮食随分曽不拣择,衣服亦随宜虽着布衣人不以为非天子也.”公曰:“如此节俭,尤见盛徳。若朝廷节俭,天下自然富庶。前代如汉文帝、唐太宗、宋仁宗皆节俭。是以当时海内富庶,非其余可及。”又曰:“朕于《四书》、《尚书》皆尝遍读,如二典三谟真是格言”。公曰:“诚如圣谕,凡帝王修身、齐家、敬天、勤民、用人为政之事,皆在其中。此时正宜玩味体而行之。”英宗每为首肯。

爱惜人才惟恐弗力,而以奬恬退厉名节为先。耿公九畴及轩公輗,皆以廉介闻。公首举耿为都御史,轩为刑部尚书。未几耿为石亨所排斥,轩以权贵侵官托疾去,公屡言于上而还之。年公富亦为亨侄彪所诬陷及亨败。公力言富有执守,可大用。遂起为户部尚书。上尝谓公曰:“左右多不悦富者”公曰:“不悦者众愈见其贤”。礼部侍郎缺员,有求近习荐升者。上问公何如?公对曰:“不知其人。臣所知者,学士李绍可任。此因进言迩者士风不立,多夤縁以求进。如用绍请于黼座召吏部面命之。庶几士类知警。上従之。命下之日,倾朝愯然。其后任事大臣多公所荐。已荐矣其人不之知,反有訾公者,或以告公。公曰:“吾知用其才耳”。三选庶吉士,储养于翰林。亲加督教,如爱子弟。

与故学士吕文懿公及今学士陈公、彭公,相处十余年未尝失辞色,每语具以忠言相告。而于讲学、论政,至终日忘倦。人有善若已出不白之不已。两广兵兴,编修邱浚实广人。具岭南事宜告公。公缴奏,言浚言可用。请付军中为平贼之助。遇天变民瘼,忧形于色,每以裁抑浮费,苏息民力为本。谓:“内帑财物,非济兵民,则人主必生侈心。而移之于土木,祷祠声色之用”。自公柄政,前后发内帑银救荒恤边凡数十万计。人有急难,以身救之。而于植台谏,慎刑狱,尤惓惓焉。有会试被黜者,诉考官有弊。上不悦。以章示公。公曰:“此乃私忿考官,实无弊。如臣弟让,亦不在中列。可见其公。”上意方解。

言路屡阏屡辟而不至于销铄皆公力主之。惟成化初,言者歴诋中人之恶。谓不可使与国政得补外而或咎公不申救者。公曰:“此事何可激也,甘露之变党锢之祸,诸君独不知之。”天顺中宗室临川王、弋阳王,前后为缉事者发其阴事,已而多涉虚。因召问公。公曰:“观此则其余所枉多矣。法司虽知其枉而不敢辨,非明诏理官不许畏势避嫌,实伤和气。”上乃召三法司面戒饬,中外感悦。凡朝廷大政令涉于军情邦计者,必经公议而后决。敌帅博啰近边,有言传国玺在其处,请发兵乗机掩取之。上为之动。公曰:“频年灾荒,府库空虚,兵民困极,宜与之休息。且敌近边,而未尝犯塞,无故伐之,必贾衅。况秦玺,亡国之物,亦不足寳。上矍然罢议。内府奏乏金用。诏下户部,议请以苏、松、嘉、湖四府岁折粮银折金五万两。公言:“国家财赋,仰给东南。而金非其所产,今欲折金价,必涌贵。闻云南诸夷有歳办金银,若以银折金,亦足以充国用。”众以为便。松潘羌叛乱,已勑三司调兵剿之。乆不下。公曰:“三司颉颃牵制自不能成功。若朝廷命一大臣统之,则事定矣。《易》曰:“长子帅师,弟子舆尸。”不可不虑。上问公可将者。公荐都督许贵,遂用之。而松潘羌始靖。凡册后妃与请王大丧大祀冠婚之礼,及今上之初亲耕视学诸大典礼,悉命公与礼官,増损仪式而后行。白金文绮上尊珍馔与夫四方贡献,内帑图书。赐赉无虚月。公每以盈满为戒。取《小旻》诗中语,扁其堂曰:“临深”以寓安不忘危之义。虽位极三孤,不治田宅,不鬻女侍。

为学,务实践不为空言。因自号浣斋。孝友敦睦之行,有人所难能者。所居图书左右口诵手録。虽老不懈。每有得,即识之。有《体验録》一巻、《杂録》三巻所被顾问。有《天顺日録》三巻。作文章以理为主,不为艰深,靡丽之词,每教人以晦庵、草庐为法。有《古穰集》若干巻,诗冲澹温厚。有《和陶诗》二巻、《和杜诗》一巻、《读诗记》一巻、《读易记》一巻、《南阳李氏族谱》若干巻。

平居无疾言,遽色其容粹然见者,如在春风中。浮躁者为之自失,阴狡者为之中沮。盖其所禀者厚,所养者深。故其所得有大过人者如此。论者谓:“自天顺以来所以正君徳,恤民生,进贤才,广言路,抑佞幸,靖边徼,皆公之力。天不愸遗,可为世道斯文之不幸。

公配黄氏武畧将军某之女早卒累赠一品夫人继周氏安庆知府济之女累封一品夫人。所生子男二:长曰璋,即尚寳司丞。次曰玠。女二人,长适翰林院编修程敏政;次适衍圣公孔弘绪。

璋玠将以明年春,奉柩归葬于故乡刁河之原。乃以状属敏政。敏政大人实公之友,故为童子时,公不鄙而收教之,且妻以子,至亲大义,抱恸无穷。而謭才末学,不足以发公勲徳之万一。平生之托,又不敢辞。用直书其槩,以告当代立言之君子,且以备异日史氏之采择。谨状。



侯保国据(明)程敏政《篁墩程先生文粋皇明文選

稍长入为州学生:是指李贤十八岁始入邓州外城东南偶郡学读书,为州庠生。

李昌祺:(1376—1452)。明江西庐陵人,名祯,以字行。永乐二年进士,选庶吉士,预修《永乐大典》。每遇僻书疑事,人多就质。擢吏部郎中,迁广西布政使,坐事谪。洪熙元年起为河南布政使,绳豪,去贪残。致仕二十余年,屏迹不入公府。有《运甓漫稿》。

薛瑄:(1393——1464)。字德温,河津(今属河南)人。从魏希文、范汝舟学,研究洛、闽渊源。永乐十九年(1421)进士。选授御史。正统时,历山东提学佥事、大理左少卿。首讲学“白鹿洞”书院,称为“薛夫子”。得罪王振,被诬几死。景帝时历大理寺丞、南北大理寺卿。英宗复辟,官礼部右侍郎兼翰林学士,入阁预机务。以老归。撰有《读书录》二十卷。

公上疏,言帝王之道:是指宣德九年(1434)十二月初四,李贤上《论散处夷人疏》。

公以职守所在,复上言:是指李贤于正统三年(1438)二月癸未(二十九)上《论诰敕疏》。

公以人才系太学,而太学因元之陋。上疏言:是指李贤(正统元年1436年)十月上《论太学疏》。

王文端公:是指王直。王直(1379——1462)。字行俭,泰和(今属江西)人。永乐初进士。授修撰。历事宣宗、仁宗,累升至少詹事兼侍读学士。正统三年(1438),修《宣宗实录》成,升礼部侍郎,八年升吏部尚书。英宗将亲征也先,命他留守北京。英宗全军在土木复没,时变仓卒,朝议屡上,皆以他为首。景帝时,力主派遣使臣迎接英宗回归北京。乞休归。在翰林二十余年,稽古代言论编纂纪注事,多出自他的手笔。天顺六年卒。赠太保,谥文端。

少师杨文贞公:是指杨士奇(1365——1444)。名寓,泰和(今属江西)人。少孤。努力学习,后教授学生为生。建文初,被推荐入翰林,充任编纂,撰写《太祖实录》。不久试用吏部。成祖即位,累官左春坊大学士、少傅。宣宗崩,有拥立皇太子功。正统中任少师。善于知人,好推荐寒士,所推荐者有不认识者。为官廉洁能干,为全国第一。著有《三朝圣谕录》、《奏对录》、《历代名臣奏议》、《文渊阁书目》。因其子稷下狱,忧虑死。赠太师,谥文贞。

陈正伦:明江西吉水人。永乐十年进士,擢监察御史,历官川陕按察使,所至有惠政。明杨士竒撰中官王振:是指宦官王振。王振(?——1449)。蔚州(治今河北蔚县)人。初侍英宗东宫为局郎。英宗立,得宠,掌司礼监,跋扈不可制,网罗罪名,杀戮大臣。公侯勋戚称呼为“翁父”。从帝征瓦剌,死于土木堡之役。

景泰初,上正本十策:是指李贤于景泰二年(1451)二月丁丑(初八)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李贤上《上中兴正本策》。《明史》卷六十四李贤传和明英宗睿皇帝实录卷之二百一均为景泰二年。有史料称景泰庚午上的记述恐有误。

令廷臣公议长策。公上言:是指景泰二年(1451)六月庚午(初三)公奏《上御边事》。

是岁冬,以合廷荐,升兵部右侍郎:是指景泰二年(1451)十月辛未(初六)升吏部文选司郎中李贤为兵部右侍郎。

汪后:贞惠景皇后汪氏(1427年―1506年),亦称"汪废后",明景帝朱祁钰的第一任皇后。性格正直刚烈,一生坎坷,因反对景帝废黜英宗的儿子朱见深的太子位而被废为庶人。英宗复位后,降景帝为郕王,汪氏复称郕王妃。郕王朱祁钰去世后,经英宗同意,汪氏免除殉葬,从宫中迁至郕王府,寿八十而终。明武宗时尊谥"贞惠安和景皇后"。

吏部尚书盐山王公:是指明太子太保吏部尚书王翱。王翱(1384—1467)。明河间府盐山人,字九皋。永乐十三年进士。授大理寺左寺正。左迁行人。宣德初擢御史。英宗即位,擢右佥都御史,出镇江西,惩贪治奸,吏民畏爱。松潘指挥赵谅诱执国师商巴,激变。翱释商巴,劾诛谅,事乃定。七年冬,督辽东军务,整顿军纪,缮城垣,浚沟堑。令有罪得收赎,得谷及牛羊数十万,边用以饶。景泰四年为吏部尚书。天顺间继续任职,为英宗所重,称先生而不呼其名。刚明廉直,然不喜南士,多引北人。

建庶人:是指建文帝幼子文圭。文圭被监禁时只有二岁,至天顺元年(1457)已五十七岁。英宗复位,念其无罪久系,欲释其出狱。

三选庶吉士:庶吉士,亦称庶常。其名称源自《书经·立政》篇中"庶常吉士"之意。是中国明、清两朝时翰林院内的短期职位。由通过科举考试中进士的人当中选择有潜质者担任,为皇帝近臣,负责起草诏书,有为皇帝讲解经籍等责,是为明内阁辅臣的重要来源之一。庶吉士开始选进的时候,已经被大家看作储相。总计明代宰辅一百七十多人,从翰林任宰辅的有十分之九。三选庶吉士是指李贤于于天顺四年三月丙戌王一夔长子帅师,弟子舆尸:宜用长子为师之帅,若用次子则载尸而归。六五爻柔弱处尊。故委派其子代征,九二爻为长子,有刚中之才德,且名正言顺,故可用;六三爻为弟子,无才无德,且无名分,故不可用。

天顺元年八月丁酉(初六)释奠先师孔子,遣吏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李贤行礼。(此后于顺二年(1458)二月丁酉(初八)、天顺三年二月丁巳(初四)、天顺三年八月丁巳(初八)、天顺四年(1460)二月丁巳(初十)、成化元年二月丁亥(初十)、成化元年八月丁丑(初二)、成化二年二月癸酉朔丁丑(初五)等八次释奠先师孔子,均遣吏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李贤行礼)

程敏政:李贤女婿。程敏政(1446—1499)字克勤,休宁(今属安徽)人。信子,以神童诏读书翰林院。成化二年(1466)进士。授编修、左谕德。学问渊博为一时冠。孝宗立,升少詹事兼侍讲学士。自负才高,为人所疾。弘治中,累官礼部右侍郎。与李东阳主会试,因徐经、唐寅预作文,与试题合,被弹劾卖题,下狱。含怨卒。后赠礼部尚书。一说傅瀚欲夺其位,使人弹劾成狱。

孔弘绪:李贤女婿,明曲阜人,字以敬。孔子六十一代孙,孔彦缙孙。父承庆早卒。八岁袭封衍圣公。成化五年,被劾,夺爵为庶人,令其弟孔弘泰袭。弘治十一年,复冠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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