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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总有微微光 | 赵宇

 向度文化 2020-12-17

你对生活忧伤,生活也会对你忧伤,只有快乐从善如流地去面对生活的各种纷纷扰扰,生活才会更加美好。

生活总有微微光

文·赵宇

凡人歌

此刻,我独自站在浴室的犄角抽烟。浴室是卧室的延伸,或者说是房间里暗藏的一个角落。浴室早已经不再作为洗浴之地使用,渐渐变成了一个杂物的储藏室。角落垒起的旧塑料袋装着一堆不再穿的旧衣服,三个小脚盆、洗衣桶相互拥坐在一起,电饭煲盒、吹风机盒相互重叠,旧榻床、楼梯靠墙直立着,连空白的墙壁上也间隔挂着塑料袋。只有那个横在浴室中央的马桶偶尔成为使用工具。逼仄,拥挤,压抑,这五平方米大小的空间被沉重的生活杂物占据,隐藏,隔开,我也像个被闲置的生活用品一样与它们相互挤占着空间,面面相觑,鼻对鼻来,眼对眼。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凡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每到夜晚来临的时候,我一个人伫立在闲静的空间,孤独的感觉在茫茫黑暗之中如网罩般向我侵袭而来,落寞,低潮,懊恼,以及生活衍生的一系列感想会如期而至,在我的脑海中翻腾倒海。遭遇生活,被生活遭遇着,孤独是一个不能对人诉说的怪胎。内心世界的物件很多时候只能深埋在心底里那一片只有自己能够开垦的荒地,生活的秘密是属于自己的。当每个人剖开生活的内核一看,每个饱经沧桑的内心中早已是沟壑纵横,涕泪交流。而对于生活的迷离与缱绻,只有用心灵的调节器去转换,用另一些值得快乐的事情去替换、交错、分割。这样才会让生活的负离子逐渐远离内心的阴影处,让阳光从生活的另一个侧面照射进来。

窗外已经逐渐被夜晚的寂静笼罩,天空中黑暗连着黑暗,一片片的黑暗形成了巨大的黑幕。即使没有星光的夜晚,天空中总还是有些微微光亮的。微光如豆,即使那些在黑幕中被戳穿的光芒显得有些畏畏缩缩,不敢大张旗鼓地释放原本的光华,但它们依旧在天空中点燃出一盏盏灯光的希望,微微地,像扩散出的蜡烛的光浸染着这黑暗的宣纸。光亮也会连着光亮,光亮也会生出另一片光亮,会感染另一片光亮。这些光亮从地面上钻出来,反射,映照,衬托,光亮是从地面上一路渐行渐远飞舞到天空上去的。我开始相信,有光亮的地方一定会有人间烟火,会滋生出温暖的归宿。

我每天都要走很远的路,晴天的日子,下班后,我一个人从办公室走出来,沿着一条条或长或短的街道慢慢走回家去。我已经习惯甚至喜欢上了步行。到家时,黑夜已如期而至。这些重复的街道上,每天都会变化出不同的人群,熟识的,陌生的,擦肩而过的,或许一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面容。我们都是匆匆的过客,我从你的世界经过,你从我的世界溜走。我们都是匆匆而行的过客,一个个简简单单的凡人。有人说,人生禁不住三晃:一晃,大了;一晃,老了;一晃,没了。我是相信的,我在晃,我们都在晃,每一个凡人都在晃。又从朋友圈看到一句话,人生就是四然:来是偶然,去是必然,尽其当然,顺其自然。

其实,还有人生和命运的自然,一切都是随缘。

这个冬天下了一场多年不见的大雪,漫天飞舞的雪花将冬天的情景演绎得淋漓尽致。广场上的腊梅花开了,挂着一溜儿的冰冻钩子,一个个骨朵儿被冰雪包裹着,晶莹剔透,煞是美好。水池里的金鱼被尘封在结冰的水域中,再也找不到任何的踪迹,当一片片的冰块被阳光温暖融化成水的时候,一条条光亮亮的金色身子猛然钻了出来,又开始快活地游荡开了。我带着儿子在雪地里玩雪,儿子用两片落叶松叶子给雪人粘上眼睛,一截树条成了嘴巴——雪人快乐起来了。儿子睡觉的时候对我说:“爸爸,今天真开心,我堆了雪人,打了雪仗。”孩子是最容易寻找到快乐的,我们如果是孩子就好了。我们有时候真要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那些快乐就会蜂拥而至,感觉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美好。做一个快乐的凡人多好,在切割生活的碎片时,把那些残缺的碎片丢弃掉,再去寻找另一片完整的生活层面,再动荡不堪的生活也不再会颠沛流离。

又听一遍李宗盛的《凡人歌》:你我皆凡人/ 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你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问你何时曾看见/这世界为了人们改变/有了梦寐以求的容颜/ 是否就算是拥有春天?

水流众生

朋友淘三十多岁了,还像个小女孩样,每天运动啊,晒美食啊,秀女儿乖巧啊,下雪了,带几个朋友去雪地上撒野,居然砸出个围脖雪人来。平安夜一个人去餐吧晚餐,没带现金,偏又遇上手机黑屏,微信上半毛钱也刷不出来,傻傻地坐在橱窗前看行人,半天也等不来一个熟人,心里说,现在遇见谁来给埋单,记他一辈子的好。等餐吧打烊的时候,怯怯地对老板说,出门忘带钱了。老板笑笑,算了吧。她第二天赶早就将钱还掉,念叨道,老板真是好人啊。

淘喜欢户外运动。天刚透亮,沿着小广场跑几圈,傍晚又踅回来再跑几圈,每天微信运动排行榜总能牢牢占领封面。周末,随县里的户外爱好者一起去攀缘,绳索挂上了,她说,像个猴样兜着。上了独木桥,她一路尖叫着蹚过去,到了半山腰,打死也不敢再向上爬了,宁愿一个人绕个圈坐到山顶上傻等。

我们都说淘是知性女子,整天乐颠颠的。临睡前,端杯小红酒养颜,阳光下读东野圭吾的《解忧杂货店》,坐在电影院里看《芳华》泪眼婆娑,在音乐清吧里静静地听民谣像水一样从心间走过。如此的女子,安静地享受一个人的快乐。有时,她也很 man,厨房灯坏了,她竟不断电,爬上梯子,三下五除二修好了灯。大哥与人争执,那人纠缠不休,她撸起袖子冲上去,废话不说,撒泼使性子不干,冲人说,有本事敢打人,立马报警,如果不服气,咱去派出所理论。好男不跟女斗,理亏者自然落败而逃。

人真会是那样愉悦、永远阳光满满吗?淘的身上没有颓废气,没有小女子的忧伤,岁月这把杀猪刀也没有在她的脸上镌刻出多大的印痕。十年,二十年,淘还会这样吗?淘面对我们这样的一个个倾诉者,当我们一层层剥开洋葱芯给她看时,她微笑,静听,递给我们一杯杯心灵鸡汤,使小招数让我们开心,快乐瞬间会传染起来。淘的快乐就是那样简单,至少从表面上看,她是会让自己快乐起来的。

淘对待生活有招数。说与丈夫闹生气,半天不理他,他走到床边问,吃饭吧,她还是不言语。丈夫出门后,她哈哈大笑,赶紧上美团叫外卖。她说这就叫姐儿们的格式,谁叫他晚上接女同学电话的。回来后,继续装睡,等第二天实在憋不住了,揪住丈夫的耳朵说,还敢不敢深更半夜接电话?还说,她与朋友们在一起会截图或者发视频给丈夫看的,让丈夫放心。我们说,难道你不会让丈夫放心吗?她说,丈夫是小心眼儿的,这叫作尊重,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必须互相尊重。

淘会有忧伤吗?淘的胃经常发痛,出门离不了胃药,吃饭很挑剔,对油腻的食物过敏。淘是异地人,淘的母亲过世多年了,老父亲一个人独居,没人照料,她得经常去打理父亲的生活。淘经常会说,生活禁不起折腾,每一个人都要积极去面对生活,要做内心强大的人。你对生活忧伤,生活也会对你忧伤,只有快乐从善如流地去面对生活的各种纷纷扰扰,生活才会更加美好。

此刻,冬日的阳光毫不遮掩地从窗外铺洒进来,淘发来一首歌,李健的《水流众生》:有没有那样的山/能阻挡命运的乌云/保佑从来不平坦的路程/有没有这样的水/能洗去所有的沉迷/让众生轻盈……当你看见转山转水转出了自我/冰川般的心灵里何止是辽阔/唐古拉山冰雪融化那不是脆弱/那是历尽千辛留给众生的承诺。

异乡人

那些敞篷车就那样正正经经地停靠在街道边的树荫下,那些人就那样跷起二郎腿搁在方向盘上,那些异乡的气味儿就那样肆无忌惮地弥漫在夏日懒散的阳光里。狭窄。干燥。狂热。巷子里没有穿堂风跑过。买菜的人抄近路从巷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散落在墙脚边的垃圾与热气交媾后发出难闻的气息。只有它们——他们,一辆车,两辆车,三辆车——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像固定在巷子里的摆设物,很长久地在巷子的视线里停留着。它们是异乡物,敞篷车尾牌上标注着:皖 BXXXXXX,车厢内盛放着一口硕大的铁皮锅,锅内滞留着用过的漆黑沥青,车厢外悬挂着一张拆开的纸盒标语:专修房屋漏雨走油翻修。

他们是异乡人,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夹着本地方言尾音。他坐在驾驶室里,漫不经心地打着瞌睡,或是呆呆地望着车窗玻璃外;她坐在后排里给孩子喂奶,或是在车旁清洗蔬菜,将简便的煤气灶安装在树荫下;他们或是散淡地靠着树干说闲话,或是围坐在一起打纸牌。

这是一群异乡人,一群在异乡找活儿的人。他们怎么寻到这里,怎么开始他们的营生,他们异乡的生活怎么样,他们会忘了故乡吗?也许,他们只是一群候鸟,在最好的季节来到这里,而过了这个季节后,他们又会飞回到原地去。

人生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在不断进行着更替与纠缠的迁徙,曾几何时,我们在此地只是匆匆而行的过客,到彼地又是命运颠沛流离的产物,匆匆再匆匆,流浪再流浪,我们的生活中很难固定在某一个原始的地方。除了出生地,其他的每一个暂留地都是异乡。在异乡,我们不断去触碰命运的犄角,不断去试图挣脱命运的枷锁,而在这种争斗与纠缠之中,异乡在最初的冷漠中变得更加冷漠,或是由逐渐的冷漠转向亲近,最后成为人生的归宿地。我眼前的这一群异乡人只是暂住者,他们的巢就是那辆停留在巷子里的敞篷车,每一次迁徙,都是由那一辆车承载着沉重的生活负担,前行——回归,每一次到达异乡就是一次生活的开始,每一次回归又是另一次生活的继续。我敬佩他们对待生活的勇气和决心。一辆车载着整个家庭不断地在变化,不管其间转移了多少地方,他们一家人始终能够依偎在一起,这显得多么弥足珍贵。我不想去探究他们的生活,我只是一个他们在异乡的观察者,我看着他们在巷子内大声地说话,说那种我无法听懂的方言;我看到他们脸上散发出一种满足而乐观的笑容,像阳光一样那么灿烂。

还是李健的那首《异乡人》:披星戴月地奔波/只为一扇窗/ 当你迷失在路上/能够看见那灯光/不知不觉把他乡/当作了故乡/只是偶尔难过时/不经意遥望远方/曾经的乡音/悄悄地隐藏/说不出的诺言/一直放心上/有许多时候/眼泪就要流/那扇窗是让我坚强的理由/小小的门口/还有她的温柔/ 给我温暖/陪伴我左右……

选自作者新书《水纹上的梦境》

赵宇,湖南华容人,出生于1980年,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曾在《散文》《湖南文学》《青岛文学》等发表作品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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