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波兰：贫弱的不是国力，是智力！

在世人的印象中，二战时的波兰，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落后小国，在德国强大的军事力量面前，鸡蛋壳般脆弱，一个月内就被灭国；虽然后来渐渐知道，其实是德俄联合夹攻瓜分，两强压顶的结果，但并没有改变弱小的认知，更夯实了其被宰割弱者的可怜印象。

 

其实，回到1939年，世界上是没有多少人敢说波兰弱小的；连狂妄的希特勒，也并没有充分信心打败波兰，对波兰战争的预判是一战那样胶着；波兰人自己，更不承认弱小，波兰独裁者希米格维元帅，就曾锐气逼人地威胁德国：“波兰要与德国战争，德国将无法避免，一旦发生战争，波兰人将在三天内占领德国”。——这语气，完全是它在吓唬德国啊！

 

今天的我们，把他的豪言壮语视为笑话，但当时，却没有人认为这是吹牛的。它的国力，的确是世界排得上的强国。

 

战前的波兰，领土面积达到38.8万平方公里，位居欧洲第六，与德国不相上下，甚至比英国和意大利还要大。它的人口，也达到3500万左右，同样位居欧洲第六，仅次于苏、德、英、法、意五国。此时的波兰，是欧洲名副其实的大国。欧洲之外，你搬着指头算算：世界还有几个大国？

 

不但足够大，也足够强。在工业和农业方面，波兰同样与落后的字眼无缘，它一度跻身世界十大工业国，各项经济和工业指标均位居世界前列，具备了较为完整的工业体系，飞机、坦克等先进战争武器，已经完全可以实现自产。相对于传说中火柴铁钉都造不出来的中国，绝对是羡慕嫉妒仰望的对象。

 

在军事力量方面，波兰同样位居世界前列，即使在欧洲，也能排老四。彼时的波兰，正规军队可是达到百万大军的规模，如果加上预备役，战斗人员超过250万。他们700余辆坦克的拥有量，排名世界第六，此外还有飞机600余架，驱逐舰4艘，潜艇5艘，同时，拥有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骑兵部队，数量高达20万。——主要军事指标，都不比抗战中4.5亿人口的中国差。

 

波兰的身后，还有大哥站台，1939年3月31日，英法军事同盟，公开给予波兰安全保证。

 

而今天视为强大的德国，此时离一战战败不过20年，经济军事都处在强大的遏制压力下；虽然它一直在默默为复仇做准备，但整体的力量，还处在质疑中，单从当时的账面数据看，他并不比波兰优势多少，包括希特勒在内的德国高层，对付波兰并没有绝对的自信。

 

然后，即使这样强大的国力基础上，波兰却还是在全世界瞠目结舌中，短短一个月就惨败亡国。虽然表面上可以理解为军事上的失策，但任何军事问题，都不过是国家政治智慧的表层体现；如果我们剖析其中因果究竟，就会发现，在惯常理解的外部因素、军事因素之外，说到底，根本上还是因为国家智慧的短板与迷乱，带来了快速灭亡的灾祸。

 

那么，二战前的波兰，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这，需要从一战后波兰各种政治外交花式操作说起。

 

历史上，波兰曾经有自己的高光时刻，有过十分辉煌的强国史，甚至，两次挽救了欧洲文明：

 

13世纪，在东部斯拉夫人俄国投降认怂之后，西部斯拉夫的波兰，硬杠横扫欧亚的蒙古人，打了个平手，阻挡住蒙蛮的进一步西侵；

 

16世纪，在维也纳城下，波兰联手奥地利，击溃了巅峰时期的土耳其人，避免了欧洲被伊斯兰化的文明厄运。

 

16世纪中叶，波兰和立陶宛签约合并后建立的波兰第1共和国，势力一度十分庞大，不但将白俄罗斯、乌克兰都纳入了统治范围，波兰军队还曾进入俄罗斯首都莫斯科，扶持了一个沙皇。

 

其后几百年中，国运逐步走低的波兰，扮演了一个不断被瓜分再复国的历史角色。二战被瓜分，不过是其中的最近一次，而每一次瓜分，都有蒙蛮化后俄国的身影。如今，波兰毫不掩饰地仇俄亲美国策，就源于这数百年难解难分的历史仇怨。

 

一战后重建欧洲秩序的巴黎和会上，灭国100多年的波兰，被英法恢复历史权力，重新建国。1919年12月8日，成立波兰共和国。在苏俄和波兰之间的东部，被建议以“寇松线”划定临时分界线；同时，为了削弱德国，英法将德国的但泽划给了波兰，导致东普鲁士地区与西部德国被一分为二。波兰则成为了38万平方公里的欧洲大国。

 

建国后的波兰，采取了远交近攻的国家策略：与欧洲最强大的英法结成同盟，对近邻的俄国捷克等则展开攻势。

 

一战后的俄国，正处于帝国崩溃后的血腥内战和可怕饥荒中，于是，刚刚建国的波兰，并不满足于东部的“寇松线”边界，要求恢复灭国前1772年的俄波边境线。

 

这可近似于我们今天要讨回海参崴库页岛之类。此时的俄国人虽然焦头烂额，但以其有进无出的贪性，自然也不愿吐出已经吞下去了150年的土地啊。

 

于是，复国不过几个月的波兰，在1920年4月，主动发起战争，向历史领土进攻。迅速占领了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广大地区；

 

但是，很快，俄国人展开反攻，一度将战线反推到了华沙城下，好在，危急关头，波兰取得了华沙战役的大胜，在1921年3月18日，迫使俄国人在在里加正式签订了《波兰与俄罗斯和乌克兰和平条约》，即《里加条约》。

 

在这份条约中，俄国人承认波俄边境线在寇松线以东150英里处，波兰成功从俄国人手中夺回了西乌克兰和西白俄罗斯以及立陶宛的一部分。

 

重新建国还立足未稳，得罪了东部从来就不是善茬的强邻，肯定不是好事；尽管拿到了一纸和约，但对于从来把条约承诺当废纸的国度，意义不大，信不得！

 

但波兰人果断抓住机遇，不惜一战，成功恢复了历史领土，应该说，很难算是昏招，还是可以理解的举措。相比东方那些自己丢了土地还帮外寇数钱的低维斯拉夫化人群，算得上有羞有耻、有胆有识。

 

——得罪就的得罪吧，反正，只要俄熊有足够力量的时候，你得不得罪它，它一样该吃肉就吃肉。

 

但是，夹在德俄两强之间，理性的政治操作，必须要考虑现实困境。

 

既然已经彻底得罪了东方的强邻，那就不能过分得罪西部的强邻，把自己陷入两面被仇视包围的困境吧？虽然外部还有英法两强的支持撑腰，但必须考虑远水近火问题啊！

 

而波兰处理与德国的关系上，也出现了大问题。

 

波兰与德国最敏感最关键的问题，是但泽问题。

 

凡尔赛条约，迫使德国割让了大片土地。其中，最让德国人耿耿于怀的，就是划归波兰的但泽。

 

从文化、历史、人口任何角度，但泽都是没有争议的德国领土。14世纪初开始的600多年间，但泽这座城市的绝大多数人口都是德意志人，德语是主要语言。1923年的人口统计数据显示，95%的市民是德意志人，只有3%的人口是波兰人。把它从德国割裂，是凡尔赛体系“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原则”的自我打脸，难以让德国人服气。

 

更关键的是，这里，是联结东普鲁士地区和德国大部分领土的咽喉要地。割走后，将原本连成一片的德国领土，分成了两块，东普鲁士成了远离德国本土的飞地。这是德国人难以长期接受的后果。

 

对于波兰来说，但泽控制了维斯瓦河的入海口，是波兰最理想的出海口；当然也舍不得！

 

任何清醒的政治家，都不难明白，这样的地方，德国一定不会罢休；拿在自己手里，早晚一定是烫手的麻烦。从国家长治久安的角度，必须寻找到一个双方利益都能兼顾的方案。

 

1920年代，在波兰政府新建格丁尼亚港口后，这个新港口很快就占据了波兰海运出口总额的大部分份额，解决了出海口难题后；此时的但泽，对于波兰，相对于它管理的困难和蕴藏的潜在危险，应该说，就完全不对称，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但是，波兰，显然没有足够的政治智慧，理性妥善地处理好这个问题。

 

但泽拿在手里不到20年，就无法装鸵鸟回避下去了！1938年7月24日，已经有了足够底气和实力基础的德国，开始把这个话题摆上桌面，德国外长里宾特洛甫，正式向波兰政府提出：

 

但泽重新回归德国，德国建造穿过波兰走廊的享有治外法权的一条高速公路和一条铁路；德波联手，在对付俄国人方面执行共同的政策；德国担保波德边界现状，并私下对波兰承诺：在未来打败苏俄后，乌克兰地区分配给波兰。

 

德国这个条件，对波兰来说，是吃亏还是便宜、苛刻还是合理、是战略上的主动还是被动；是正还是邪；德国人是不是讲信用，值不值得相信，不好评论，大家见仁见智。

 

反正，经过几个月的谈判，波兰拒绝了德国的要求：不还！

 

1939年3月，德军在控制了捷克斯洛伐克和立陶宛的默麦尔后，形成了北、西、南三面包围波兰的形势。德国再次重提但泽回归、并解决波兰“走廊”问题，获得连接波美拉尼亚和东普鲁士的通道。

 

波兰再次拒绝。

 

于是，波德关系落到了不可收拾。波兰，彻底陷入了与东西两大邻国的战略困局。东西南北，四面皆敌！

 

既然得罪了德俄两大强邻，对于波兰来说，那就必须绑定英法，实现紧密捆绑，以外围的巨大压力，威慑住两邻。

 

但是，在与国家安全如此重大干系的英法的同盟操作上，波兰也出现了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