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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

 望月舒文 2020-12-18

人的一生总是与聚散离合相伴。久别的人期盼重逢,相逢后的离别总是依依不舍,心如刀割。

14岁的时候,我的姥姥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眷恋,更带着对我的无限挂牵,永远地离开了我。那个秋日黄昏,太阳沉入地平线,留下残阳如血,留下悲痛欲绝。

失去了姥姥的庇护,我不得不去到改嫁的妈妈那里讨生活。

妈妈家里上有公公,下有继父前房的三个孩子,还有她和继父亲生的4个孩子。在这样一个成分复杂的十几口人的大家庭,妈妈竭尽全力地操持家务,生火做饭,一日三餐,缝缝补补,洗洗涮涮。

为了节俭,几乎所有的吃穿用,都是自力更生。春天开荒种地,夏季种菜浇水,冬天进山打柴这些体力活妈妈都要跟男人一样干。换季的时候,一大家十多口人的衣服,妈妈得点灯熬油,日夜赶制。为了节省衣料,妈妈凭着心灵手巧,将大孩子的改成小孩子的,把夏天的缝进冬天的。一件件合身挡风寒,又美观的衣裤,就是妈妈整日不停地踏着缝纫机赶制出来的。

要过年的时候,是妈妈最忙绿的时候。夜深人静,我常常听着缝纫机呼隆隆的响声,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放亮,而缝纫机声还在呼隆隆……呼隆隆!有一次,为了赶制大哥哥的结婚被褥,妈妈两天没合眼,竟在做完最后一件被子的时候,累得昏了过去。幸亏发现及时,送到医院打了吊瓶,才苏醒过来。大夫说她的血糖太低,需要静养。走出医院的妈妈,怎么能够闲歇下来?因为老的老小的小,一顿不做饭,全家就要挨饿;没有换洗,大家就得穿脏衣服;没有缝缝补补,大人孩子就得衣不遮体。那时我就想妈妈就像蜡烛一样,燃烧自己照亮了别人。她是用自己的生命来支撑这一大家人的生活。谁也帮不了妈妈,她还得继续劳累下去。

在我15岁那年,我的生身父亲得知我的境况,准备接我回到他身边。一想到命运的一次次吝啬安排,病魔刚刚夺去了姥姥的生命,让我的人生经历了第一次痛失亲人的打击,在母亲身边的一年多时间里,母爱抚平的创伤,却又要因离别母亲再次无情地撕裂,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痛不欲生。那是一段十分煎熬的日子,一方面是难舍难分的母亲,另一方面是血脉相连的父亲。为了让我能够享受条件较好一点的生活,妈妈决定送我到父亲那里。我虽是情由不舍,但是为了不拖累母亲,只好答应了去父亲家生活这件事。

早晨5点多钟的火车,母亲几乎是一夜没睡,她为我赶制一套新衣裳。当年的军绿色布料是妈妈用攒了一个春天的鸡蛋换来的,光滑挺实的布料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经过裁剪、拼接、上缝纫机缝缀,一件新衣做好了。妈妈用熨斗把衣服裤子熨烫好,给我穿在身上。我知道此刻即将离开妈妈了,眼泪止不住地向外涌。

站在每天经过的土桥上,妈妈把刚煮熟的几个鸡蛋塞进我的挎包里,用手把我的衣扣仔细地系好,叮嘱道:“到了那边,记得写信!好好念书,听话……”我只感觉妈妈拉着我的手上一滴滴的湿热滚落,我的眼泪又禁不住流了出来。

初夏的晨光映照着妈妈那饱经沧桑的脸,是无奈、是渴望、是忧伤。此前对于她的所有误解、埋怨,都随风飘散,只剩下无限的依恋。走出很远很远,我回望那土桥上,妈妈依旧站在那里,向我招手遥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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