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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集成 刘璞给我算过两次命。 我小时候爱哭，母亲觉得挺蹊跷，就找刘璞给算算。刘璞知道了我的生辰八字后，又给我相了相面，为我的一生做了预测。他说，这孩子没病，就是有病都不用看；十七八岁就能挣钱，将来能有三间房子的命。母亲听了，喜忧参半。喜的是，儿子将来能有产业，我的祖父和父亲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忧的是，我十七八就挣钱，肯定是念书不着调，去给人家当小工呗。刘璞连连摇头，说这孩子念书倒不错，可这么早挣钱，他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儿。刘璞大概做梦也预测不出文化革命和上山下乡。 我十岁那年，有一次突然肚子痛，疼得在地上直打滚，邻居家的一个哥哥帮着把我背到医院，就是支栋大楼，那时叫赤峰县职工医院。人家诊断为急性阑尾炎，马上开刀，可母亲却很冷静，她谎称家里有老人，自己作不了主，于是又把我弄了回来。母亲认定我是得了“番气”，请来邻居李大爷给我一挑，很快就好了。李大爷叫李万和，是个杀猪的，在北市场一带很有名气。 我十七岁那年下乡到敖汉长胜，劳动日合八毛钱，刨去口粮款，一年下来我挣了六十多块钱。母亲说，大爪子算的还真准。 母亲跟我讲起从前的事。我两岁时，粮食就统购统销了。在童年的记忆中牛奶面包之类的东西跟我毫无关系，二分钱买块豆腐，用咸汤一拌，就是奢侈的美味了。母亲许多年后得出这样的结论；我小时候爱哭，其实就是饿的。我曾问过母亲，那次在医院里为什么不听医生的。母亲笑着说，“大爪子”早给你算好了，有病不用看。我说，老妈你可真冒险。母亲说，儿子，我相信命运。 刘璞另一次给我算的是我的婚事。 那时我还在乡下当民办教师，学校里新分来一位老师，是从邻村青年点招工过来的。我俩教一个班，彼此有了好感，就确立了恋爱关系。我半吞半吐地跟母亲透了点儿底儿，母亲急着了解人家的“八字”，自己占卜了一番，感觉心里没底，就去请教刘璞。刘璞说，这两个孩子，一个属蛇正月出生，一个属马八月出生，都占苦月，按说不好，可两个占苦月的凑到一起还很难得，婚姻还行，就是张罗点儿呗；可有一点，你千万不要反对，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人家都海誓山盟了，家长可别讨没趣儿了。后来母亲跟我学舌了这番话，我暗暗吃惊，刘璞竟有这本事，他是怎么测算到的呢？ 说来也巧，我的岳母也在同时演了这么一出。后来我听妻子说，我岳母去找刘璞算卦，倒不关女儿的婚事，只是算算女儿什么时候能调回城里；毕竟下乡好几年了，招工又分到乡下，当妈的能不惦念嘛。可刘璞说，你女儿的事儿你甭管了，她已经是有主儿的人了。青龙缠身，一时半时调不回来。这件事儿你可别说破，就当不知道，你这个女儿你得听她的，将来你老了，养老送终指着她呢。我从前给你算过······ 其实我是挺感激刘璞的。他认为我是“青龙”，没把我当成地头蛇，看来我还有点造化。由于他的推波助澜，竟然能使我的婚姻顺利进行到底。要知道，那年月这方面的政审是很严格的，我的同学王永宁曾跟我讲过，他认识了一个姑娘，两人情投意合，很是相得，双方家长也认可了，正张罗订婚时，女方有个表哥是一家工厂的党支部书记，说啥也不同意表妹嫁给一个地主家庭出身的人，坚决彻底地把这门婚事搅黄了。而我当时的处境也很不妙，受父亲历史问题株连，我先是“黑五类的狗崽子”，后来社会进步了，我成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我挨过两次批判，写过许多检查，简直为社会所不容；如果政审的话，肯定过不了关。所以我对刘璞心存好感，可妻子却对刘璞耿耿于怀，倒也不是因为婚姻问题，她讲了这样一件往事。 “我七一年毕业，我们那届都得下乡，正好我老姑来了信儿，跟我爸爸商量想让我到她那去。她有三个儿子，缺个姑娘；并说我去了以后就可以到兵工厂上班，想要当兵也行。那时姑姑在开封市公安局工作，而姑父是河南军区的一个司令。我爸爸同意了，老姑还寄来了路费，我爸爸买了两张火车票，他准备送我去。第二天早上就要动身了，谁知头天下午我妈妈可能感到有点儿舍不得我，她就跑到北市场找‘大爪子’算卦。‘大爪子’倒挺实诚，说，你这个丫头不能走，将来你们两口子得沾她的光。我爸妈就轻信了他的话，回绝了老姑，气得老姑多年不与我们来往。如果当年我去了老姑家，参了军，我的人生会是啥样？这个既没文凭又没执照的江湖术士凭什么就决定了我的人生？” 我真是无语，人生就是笔糊涂账。 1983年姑姑终于回来探亲了，她那时在洛阳干休所工作。记得在我家里，她接待了一位前来看望她的战友——时在赤峰市劳动局任职的张式信局长，我知道了他们人生中的一段特殊际遇。 1946年，姑姑十四岁在文庙小学读五年级。这年十月初，学校组织文艺队到敖汉小河沿儿慰问解放军。谁知国民党九十三军突然占领了赤峰，全城戒严。文艺队的孩子们回不了家，他们就跟着部队走了。姑姑是1958年转业的，我看过她的转业证书，是“四野”签发的，上面有几位首长的名字，不是元帅就是大将，连政治部主任都是大名鼎鼎的陶铸。 姑姑还健在，今年八十九岁了。张式信局长两年前去世了，他的儿子彭慧和我是同学。 作者简介： 蔡集成，生于1953年，哈达街人。“老三届”最末一届，下过乡，挖过煤。1977年，考入师范院校，在教师岗位退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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