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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春江|乡村图卷 ·十月

 文乡枞阳 2020-12-19

诵读:老樵|配乐:燕子

 
村庄是从乳色的晨雾中醒来的,丝丝缕缕的轻烟在清凌凌的池塘水面上飘飘悠悠地浮走,像掀开烧热了的锅,水汽袅袅升腾,看得很清楚。田畈里的雾连成一片,隐蔽了收尽庄稼的空田,在晨曦里宛若棉匠师傅刚刚弹好的一大床新棉絮,洁白,轻盈。 
村庄漂浮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如幻如蜃。风很静,雾霭里传来清脆的鸡鸣狗吠、含糊人声。炊烟在屋顶上刚露出来,就融汇到茫茫雾气中,似乎给村庄增稠了不少雾色,让村庄在这十月有雾的早晨显得更加扑朔迷蒙。
 

太阳光穿过村东头的杂树林,疏散的树枝将辐射过来的阳光分解成无数条金线一样的细小光束,照射在枯黄的草地和池塘水面上,明晰地看得到雾气在阳光中流动的淡淡影子,成为一幅色彩较为单调,却富有生气的动画。 
当最后一丝晨雾消失在田野的最低处,太阳已接近半空,村庄和村庄周围的一切都明朗起来。几乎落了大半叶子的树上只剩下稀疏的树枝和零星的几个鸟窝,原上旱地里,油菜已然青绿一片,才种了不久的麦子地里,远远地看上去也发出了一丝丝浅绿。村庄前那小河边刚刚退水的河地,忙碌的人们不肯轻易放弃,趁着冬晴,一犁驰过来,耙碎,理沟开垄,点宕种麦或栽种准备好的油菜苗。 
时令已是立冬,乡农依然在忙种,每一块空地上都有劳作的身影。那些空地都在白花花的犁头耙齿下变得细碎平顺,整齐有序,潮湿的土壤里又开始孕育着明年午季丰收的希望。 


十月小阳春,虽说是水冷草枯,但田畈里还是绿意盎然,满田满畈的嫩花草苗,像是给田畈铺满了青紫色的毯子。子埂上一圈一圈的都是青翠的萝卜,和田里深绿的花草搭配得那么和谐,田野的四季根本不缺乏色彩美,也不缺乏艺术感。 
浓绿的花草田中,有人忙着在疏浚水路。一把平锹,从上一条田埂的水沟到下一条田埂的水沟之间,将原先理好的通沟修齐,找平。这样,田里的积水便会顺着水沟流出,不会渍了田里的花草。 
哪怕是地里没有杂草,油菜地还是要锄第一遍,主要是松松土,收收地沟,整理一下地畦。油菜要间苗,每一个宕里只留下两三棵油菜苗,多的要拔去,脱漏的油菜宕要补苗。地里忙碌的大多是妇女,这样的活儿不需要赶时间,用不着起早歇晚,做起来也轻松,只是要细心。地头上每天都不会少了三五个农妇在做事,一片乌绿的油菜地里,说笑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过了小雪,北风就一阵紧过一阵,时或有一场降雨,雨势也不会太大,淅淅沥沥的,时间下长点的话,地会潮透。油菜苗在充足的雨水润泽下,又发棵长出几片叶子,很快就满了地,麦子在不知不觉中全都出齐。田沟中能看到流水,却听不到响声。 
十月中旬,轻寒并不刺骨,树上的叶子也还有一些没有凋落,颜色是五彩缤纷,可是明显的看得出枝间的稀疏来,村庄的后山上,透过落叶林,也能看得见清淡褐色的山体。 
村庄里外那些园坝上、大塘埂上的芭茅枯黄了,北风扫过来,芭茅丛飒飒作响,像是在冷风里哆嗦。池塘里的水清澈见底,浅水处,能清晰地看到小鱼小虾窜过来窜过去,那样的自在轻松。
 

农事在这个时候无非是小麦和油菜,除了锄地松土补苗,没有别的事。蚕豆和豌豆的苗也长到巴掌大,雨后晴个一两天,庄稼人都会给每一棵豆苗撒上一把草木灰,“豆子不要粪,只在灰里蹦”,草木灰压过的豆子,荚角会繁多而饱满。所以冬天里的豆子地,看起来多是整齐有序的灰点子,看不到绿色,像是点子组成的图案,远远望去也很别致。 
村头荒岗子的草皮在一个接一个的霜晨里,绿色消退不见了,岗子上呈现出淡淡的土黄,先前晒山芋片,山芋丝,现在晒上了萝卜和白菜。 
冬季的园圃并不单调寂寞,一畦畦白菜萝卜,蓬蓬勃勃;一畦畦茼蒿菠菜,乌乌油油。迟白菜,包心菜,黄芽白,冬芥菜,冬莴笋,大蒜苗,香葱等,都长得青翠欲滴,看上去绿得养眼,绿得舒心。
 

经霜后的萝卜从地里拔起来,摊晒两三个日头,稍稍干瘪了一点,挑到门口来,能做事的都一起动手,剪去或削掉萝卜缨子。萝卜不洗装进大缸里,放进适当的盐,每天随手用木杵在缸里捣一阵子。几天之后,盐控出萝卜里的水分,缸里就渗出大半缸的水,继续用木杵一天捣几次,直到十天半月的彻底腌透,就散发出腌好了萝卜的香气来。于是将萝卜就在这样的盐水里摆摆洗洗,然后装坛封紧,一直吃到来年。也有细加工的,将腌萝卜洗净晾到两三分干,切成萝卜角或萝卜条,拌上辣椒,五香等,也装在小一点的坛里压实封好口,这可是一道相当味美的小咸菜。
 

白菜也是霜后的好,整棵铲起来,就在地里晒到半干,收到家来,一层白菜一层盐地放进大缸,放好一层就用脚踩,踩到后来盐分进入白菜,白菜就渗出水来,腌上六七天,再把缸底的白菜翻上来,上面的白菜放下去,再腌一段时间,也装进坛子里压实封好,要吃就取出一些。 
这两样腌菜,乡下是必不可少的,经验丰富的农家腌出来的萝卜白菜,咸淡适中,酸脆爽口,吃起来那真是一种舌尖上的享受。
 

芥菜也是铲起晒上两三个日头,收回来剔去黄叶,洗净切碎,拌上细盐,用大钵子腌起来。相对于萝卜白菜,芥菜少得多,一般家庭腌那么满满一竹篮子的,都算不少了。腌芥菜的味道更好,若是用来炒排骨,几乎可以说是一种难得的奢侈。 
冬闲对于乡村来说,只是一个空洞的词,乡村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一天都是有事情做的。晴好的天气里,多数人家门前都会用簸箕、竹簟子晒棉花,有女儿出阁的人家必需要做几床棉被,普通人家孩子大了或者原来的棉被太旧了,也会做上一床两床的。还有淘洗小麦晒的,准备磨粉做面条,家家门口有限的空间都会利用到最合理的极限,毫不拥挤也毫不浪费。

 
十月的日子白天很短,人们好像才在田埂地头转几个圈,暮色就迫不及待地涌了过来。“南风腰里硬,北风两头尖。”是说夏天南风在中午的时候更强,而冬天北风总是在早晨和傍晚会略大一些。 
当北风轻啸着掠过村庄低矮的房顶和空旷的田野,只听见风声里传来空中南飞的雁群一阵阵清脆宏亮的鸣叫,伴随着渐浓的夜色,从容地消失在一路向南的远方……

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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