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榜眼‖杨森君,阳飏,侯马,杨光,槐树,熊曼,蓝格子,宗小白,张估峰,十五岚

 凤凰诗刊 2020-12-21
杨森君‖古道

不要问我孤不孤单

我正在接近一种近似虚无

世上没有一样东西真正消失过

就像灰烬的前身是火

火的前身是一堆干柴

干柴的前身

也许是一蓬沙蒿,也许是一堆猫耳朵刺

古道没入一片荒芜之地

它依然在某个序列里

与失去的记忆对称

也许,古时

一道来自朝廷的圣旨经过此地

只是无人知晓

什么与我在白昼里擦肩而过

什么就会在月光之下

重新矗立

我必须相信

古老的布局里

有我失去的记忆

一块石头的另一面

似乎有人为打磨的痕迹

风吹了它这么多年

它依然是完整的

仿佛就是为了这一天

我能够抚摸到它

‖楼院里的一棵老旱柳

老旱柳在没人看见的夜里走动

迈着三十年前吊死在它脖子上的

那个漂亮女人的碎步

月光下的影子又空又大

似乎一件无人穿的睡衣

一条蚯蚓像是小学生丢弃的铅笔头

它爬行的痕迹是用不可辩识的字体

写出的箴言隽语录

这个城市的建筑一个靠着一个的肩膀

睡了

老旱柳孤零零地同自己的体温做伴

四楼一盏骤然亮起的灯光吓了它一跳——

左脚踩疼了右脚右脚踮起来望了望

像一位窥私癖者

随后又痛苦内疚地把脸埋在了头发后面

侯马‖蚯蚓的歌声

暗夜,蚯蚓用粪便建造了金字塔

这人类难以企及的精良的盾构机

它只有一个意念就是吞咽

它只保留一个器官就是肛肠

但是,当它在柏油马路上面临毒日

升起时水分消失殒命的危险

它依然把救援的手视为加害

蠕动的身躯竟然可以弹簧般跃起

它说沉默是金

它入土为安乐窝

它是不长胡须的法老

恐怖的双面双尾人

它可以但实际上不同自己做爱

但它绝对不能一分为二哪怕平均

它保留吸血家族的古老习性

为星球打工,替蛇还债

我的诗人兄长宋晓贤接受绰号蚯蚓

他最早告诉我说沉默是金

但我听到他一度以祈祷终究还是以梦为歌

我在秋夜大自然的合唱中分辨陌生之音

那把发声器官和裹尸布合为一体的正是蚯蚓

杨光‖挖掘

再挖深一点,我的身体一口深黑的井,

取不出一块石,

一粒火。

越往下,是大地,是祖宗的骸骨。

多年前,我目睹那么多的亲人在云贵高原挖下一个长方形的坑,

将母亲埋下。

父亲在母亲的坟前挖土,种瓜,点豆。

黄色野菊花开遍母亲的坟头,我的体内布满蜘蛛网,

爬满毒蜘蛛。

从把大地认作母亲那一天起,我就坚信--

死去的人比活着,干净。

槐树‖野花的名字

山上的每朵野花都有一个名字

形状相同却名字不同

多么有意思

有的形状不同却名字相同

多么有意思

山上那么多野花

每朵都有一个名字

却没一个人在山上

把她们的名字一个个叫出来

山上还有更多的野花

在去年或去年的去年就凋谢了

她们每个都有一个名字

她们凋谢了

而她们的名字还能够在风中发出声音

当然这是我杜撰的

她们的名字不可能发出声音

但她们每个都有一个名字

一直留在山上

没有人能够把那么多的名字

带到山下

熊曼‖合唱

在九月的乡下

在月光如银的夜晚

虫子们会聚集起来

举行一场盛大地合奏

唧唧——唧唧——

无边地响亮与齐整

自柴草垛灶台边窗户下传来……

也从遥远的山冈传来

从收割过后的田野里传来

从盛大的黑暗中传来

这声音足以

把秋风啼冷

把露珠啼落

把月亮的光华掩盖

透露出决绝地赴死的心

卑微的虫子啊

一生中会有这么一场合唱

来证明自己生之响亮生之阔大……

蓝格子‖游戏:搭积木

一整天,我们

都在房间里搭积木

感觉像是在织一张网

彼此联系

刚开始,还沉浸在自我创造的乐趣中

但每增加一块

我们的视线就要跟随它

一起抬升。我们逐渐意识到

危险就源于自己的双手

你抓住我的手腕:

“不能再加了——

会塌掉。”

我听出你声音里的颤抖

如同蝴蝶震动翅膀

亲爱的,对不起

在我说“嗯”的时候

顺手在上面又加了一块

致命的那块

宗小白‖澄明的秋天

澄明的秋天让我开始学习

赞美。赞美一群蚂蚁

搬运树上落下的果子,搬运

比生命本身更加沉重的东西

赞美一阵秋风晃动树叶

布谷鸟“不古不古”的啼叫

那些不合时宜的言论

松针一样落在寂静的山林里

赞美秋光透过密林

洒在几株低矮的灌木身上

它们老得掉光了叶子

为一旁更小的野花

让出

薄薄的光阴

张佑峰‖大地上的灯盏

那么大的一片河滩都是白花花的沙子和月光

那么大的河滩,都能听到林子里传来的树叶沙沙声响

护林房里的老人到河边取水时,会吹熄油灯、点燃一袋烟锅

护林老人取水回去,给他照路的,除了月光

有时还会是空中飞过的流萤、天上落下来的星星、地上的轻霜

十五岚‖时光的味道

       
父亲坐在滕椅里,一个上午
都在听半导体,那只猫偎在他脚边
我不确切,它的假寐是否和主人一样
   
一群麻雀在屋檐上飞,叽叽喳喳的
偶尔,我从书中抽出目光
几盆金菊还在窗上打苞,我想
它们现在开放了该多好,难得父亲有这么悠闲的一天
   
阳光在院子里越调越浓
风很浅。我知道我怎么斟也斟不满
父亲的那杯茶,就放在手边
经过紫砂与井水的过滤,时光的味道


沉淀到今天,我出神的眼睛还陷在那儿
像瓦棱上摔下的鸟鸣。不记得父亲什么时候起身
他喊我时,我刚刚把那本书看完

唐山记

  “燕赵七子”诗丛之一的《唐山记》,是东篱第三部诗集,由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这是一部人文地理意义上的山海经(唐山北依燕山,南临渤海),也是一部植根于大地震废墟上的精神史,更是一部充满童年经验和成长经验的油葫芦泊往事。

定价:40元。微信(tsdongli)红包作者即可。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