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声啼鸟怨年华。又是凄凉时候,在天涯。 白露收残月,清风散晓霞。十里青山远,在天涯 黑夜是大海,醒来后,我沿着般若湖南岸走到了梅花岭,宋人史达祖的“曾把芳心深相许,故梦劳诗苦”,说得即是梅花,类似如今站在梅花岭边缘,烟梢月树,一地银白闪烁的腊梅花,绵延进了幽暗的湖水。婆娑望着,兀自醒悟,好在那只是腊月的回溯。沈约说我“梦中不识路”,足够的相思容易忘记来路,况且今时我明明晓得是在梦中,新月距离十五还有一段惆怅。 闲时是桂花时节,不太喜欢桂花,轻浮撩人,夜凉如洗,圆月将近,关键是夜不能寐,香气暧昧地钻进了薄薄的毯子,文征明叹道,“千里江山昨梦非,转眼秋光如许”,仿佛今时和昔时区别不大。我也看不出时间匆匆的褴褛,除非皮囊肥硕,一肚子沮丧,般若湖畔的腊梅,收敛了心性,枯枝绿叶密密藏在金桂和栾树之间,九月,它盯着它们萍水相逢般的肆意怒放,大概快满月了的缘故,乌七八糟的云块再也遮不住月亮鹅黄雌性的身姿,有惊醒的青雀,懵懂地冲天而去。 倒也瞧不见尘世羁旅的眷顾,有趣无趣,不过多几项无伤大雅的选择,黑暗笼罩的般若湖,水波荡漾,声音消弭于菱角莲藕裹住的污泥,还有一段煎熬,残荷的风骨,才会在秋风里瑟瑟发抖,每年都定型了不少莲蓬,长长的茎,干枯以后,直竖竖立在书房一隅,像是某种惊吓过度的记忆。仲殊和尚费力地描述藕塘残荷,他和后世的弘一都属过尽千帆之类的人物,苏轼称仲殊“能文善诗及歌词,皆操笔立成,不点窜一字”,宗教的诸多东西存疑暂且不议,我在般若湖吹着风,缓缓涌起了杂乱的困意。 吃饭必饮酒食蜜的大和尚,诗文增添了不少打发寂寥的钩沉往事,仲殊和尚本是张姓文人,可风流倜傥,放荡不羁,引起妻子不满,遂下砒霜,张姓文人大难不死,心灰意冷,放弃了俗世的家累,庙堂便多了个毫无清规戒律的仲殊和尚,常常食蜜,视为解毒。夜半拂晓,再凝视般若湖,有了“十里青山远”的况味,仲殊《南柯子》大抵是白露以后,与我在现世游荡的时节大差不离,和尚歪歪斜斜,酒醉心碎,素衣斑驳,偶尔有几声青雀逃窜的动静,“记得年时沽酒,那人家?”,当然,我戒了酒,也没有断肠人在天涯给予的微醺。 “钟声已过,篆香才点,月到门时。”古人写景抒情,基本涉笔轻灵,浅尝而止,昔时去杭州西湖,与般若湖大小相仿,游人穿梭,平添的喧嚣,夜深仍难消脂粉香气,甚是挂牵般若湖的幽静,晨起慢跑,“三千粉黛,十二阑干”早已烟消云散,我顺着仲殊和尚的过眼云烟,经过断桥,停驻在雷峰塔下,环顾四野,《维摩经》云:“是身如浮云,须臾变灭”。苏轼在秋凉的时候感慨世事一场大梦,仲殊却言一番雨过年芳浅。时间鲜有破绽,至少今夜般若湖边我分辨不清,雨后寒轻,燥热犹存,远处有高楼,雾气朦胧,依稀可见,我思量着寂寞处处重复,大差不差,又是一年秋来。
- The End -
古今多少事,皆付笑谈中 晋人王质入山打柴,观人下棋,局终发现手中斧柄已烂...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只恐烂柯人到,怕光阴、不与世间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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