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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江女人》之江花第四章 生死抉择(下)

 田野文学馆 2020-12-22


李江花失去了直觉。李江花什么也不知道了。李江花的思维就像是一把火焰,燃烧过后,熄灭了。只剩下一点点火星,在闪着光。最后,连火星也没有了。

李江花醒来的时候,躺在坝堤上。李江花的身上盖着一件男人的上衣。李江花睁开眼,看了看周围。正晌午,大堤上一个人也没有。李江花坐起来,看到自己的胸部露在外面。李江花下意识地用手把衣服扯了扯,遮住了胸部。李江花闻了闻,这衣服的味有点熟,好像在哪里闻过。李江花仔细在心中回忆,品味,努力地挖掘自己心底的记忆。可是,李江花失败了。时间的长河已经把李江花的这点意识淹没了。

李江花不甘心。自己身上的衣服究竟是谁的?这个男人是谁?他现在在哪里?李江花仔细地看了看这衣服。这是一件洗得变了色的绿军装。现在的男人,几乎没有人穿这样的衣服了。可是,那时候,这些军装是最时髦的衣服。李江花仔细地看了看,记忆的闸门一下子打开了。是他?莫非是他?李江花又仔细地看了看,是的。李江花肯定地对自己说。李江花一下子想了起来。是大船,一定是大船来了!李江花站起来,大声地喊,大船——,大船——

杨大船提着李江花的衣服,从大堤上走了过来。李江花不顾羞耻,光着身子,快步地跑。李江花到了大船的跟前。李江花看了看他,他看了看李江花。李江花猛地扑到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李江花大声哭了起来。李江花边哭边捶着大船的背。李江花说,你这些天在哪儿,你咋不来看李江花,你再不回来,你就见不到李江花了。

大船搂着李江花的光光的身体,流了泪。他的泪水落在李江花的背上,热热的。他轻声说,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李江花哭够了,便分开了身。大船看着李江花光光的身子,对他说,你先把衣服穿上,有啥事咱们慢慢说。

李江花听话地点点头。从北京回来到现在,李江花终于盼来了这一天,终于盼到了自己的男人,终于有一个强壮的肩膀可以靠一靠,终于有一个心房可以盛下自己的泪。李江花穿上自己的衣服,偎依在大船的怀里,向他讲述这些天发生的一切……

杨大船给李江花讲述了他回到家里的情况。杨大船是李官桥人。李官桥位于顺阳川,与三官殿相邻。李官桥自古就是淅川的粮仓,有“桥半县”之称。意思是李官桥的粮食占全县的一半。杨大船的父亲叫杨歪炮,是一名船工。杨歪炮在丹江河里撑船、拉纤、破洪。大船母亲去世的时候,大船还不到5岁。姐姐叫杨大妮,妹妹叫杨小妮,一家四口人。

杨大船回到了李官桥,原本想在那里建立红卫兵组织。可是,李官桥要搬迁了。杨歪炮让大船帮姐姐大妮收拾家具,准备搬迁。李官桥小西门外的杨家洼,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在忙着整理衣服、粮食、家具。穷家值万金。哪些东西带,哪些东西不带,都要整理得有条有理,以防搬迁途中丢失。没有人理杨大船,也没有人参加他的会议。人人都要走,金窝、银窝,不如自已的穷窝。故土难舍。杨大船的革命热情,很快被这种难以割舍的故土之情所替代。

杨大船问李江花,你是真心喜欢我?

李江花捶了捶他的胸膛。他胸膛的肌肉很结实,一疙瘩一疙瘩的。李江花说,杨大船,你想赖账是吧?在北京,你睡了俺,俺这一辈子就是你的人了。你要是想赖账,李江花就还跳进丹江河里。

杨大船说,不是,我这次来,就是专门来找你的。我们要搬迁了。要是不来找你,以后,想见个面也难。我们移民很苦,你嫁给我,要受苦的。

李江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要想活下去,就只有跟杨大船走。李江花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就是要饭,我也跟你一起去!

杨大船感动了。他把李江花紧紧地搂在了怀里。紧紧地,只是搂!这个呆子就是这样,你不教他,他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知道。两个人就这样搂抱着,定下了结婚的日期。

李江花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父亲坐在后院的葡萄架下吸着烟。母亲在旁边,轻声地哭泣。

李江花走过来,问父亲道,爹,他们没有难为你吧?

父亲没有说话,母亲接过话道,你爹下午被刀疤脸拉去过堂,还被剃了阴阳头!

李江花这才注意到父亲,父亲原本是光头,时间长没有理发,头发长起来了。刀疤脸真会捉弄人,父亲的头发,左边剃得光光的,右边一刀也没动。从正中分开,黑白分明。这种头,叫阴阳头,人不人,鬼不鬼。

李江花生了气,大声道,那个狗日的刀疤脸,可真会捉弄人,俺找他说理去!

李江花说着,便站起来,气冲冲地往外走。李江花想,就是拼上命,也要与刀疤脸决一雌雄。

父亲站起身,拉住了李江花的胳膊,把李江花按到了小椅上。父亲说,这是运动,咱扛不过他们。一个人,能扛过国家?那是鸡蛋碰石头,会碰得粉身碎骨的。咱们还是得迂回作战,想办法把这群小家伙应付住。不过,这一次的运动,比上次大得多,厉害得多。

父亲给李江花讲了他受审的过程。那帮龟儿子架着父亲到了审讯室,刀疤脸在桌子后面坐定,拿出刚从父亲中夺过的香烟,抽一支,噙到嘴里,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

刀疤脸大声说,李算盘,你把你在旧社会与德茂昌掌柜谋划剥削贫下中农的罪行完全彻底地交待出来!

父亲很平静,平静得像三月的丹江水,一丝波澜也没有。他说,我没有,我只是管帐,算帐,其它的事我不知道。

刀疤脸大声说,不知道?你管着帐,啥事不知道?你要想清楚,顽抗到底是没有好下场的!

父亲回答道,没有,真的没有!德茂昌只是做生意,没有剥削贫下中农!

刀疤脸说,看来,你还真要顽抗到底。把他捆起来,让他清醒清醒!

刀疤脸话音一落,进来了两个人,带着红袖头。他们一人拽着一根胳膊,向后一扭,三下两下,便把父亲捆住了。

父亲被捆得很紧,紧得他喘不过气来。父亲毕竟年龄大了,受不了这个罪。父亲受不了这个罪,就只好招供。可是,父亲真的什么也没有做。一个善良得连只蚂蚁都不会踏死的人,如何会去剥削别人呢?可是,父亲必须招供。不招供,可能会被他们折磨死。

父亲说,我招,我招!

刀疤脸一听,便挥了挥手。两名小将把父亲放了。

刀疤脸说,这就对了。共产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招供了就好!

父亲只好便把生意的进帐、出帐情况,乱说一遍,说得刀疤脸也不知道那些是剥削行为,那些不是剥削行为。

刀疤脸没有想到父亲这么快就认了罪,觉得一点也不好玩。原本,他认为父亲是供销社主任,有一定的傲气,斗起来好玩,没想到碰到个软蛋,一点也不好玩儿。不过,刀疤脸的主要目的不是斗李江花父亲。他主要是想控制供销社,占领供销社,要把供销社的财产统统收归他领导的红卫兵组织。

他对父亲说,从今天起,你的一切权力停止。你要到街上扫大街。

父亲应声道,是!是!是!

刀疤脸想了想,说,走资派就要像个走资派的样子。来人,把他的头发剃了!

父亲想赖,但是,哪里赖得过这群年轻小伙子?他们把父亲按到座位上,给父亲剃了头。父亲顶着这个头,回到供销社,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便匆匆地回到了家。

李江花听了父亲的讲述,李江花哭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红袖头,甩到了地上。李江花说,爹,我听你的话,再也不当红卫兵了!

父亲抽了一口烟,慢慢地说,爹连累你们了,委屈你们了!

李江花哭出了声。李江花哭着把中午的经过说给父亲听。父亲。母亲听到李江花跳河的经历,心中不由得倒吸了几口凉气,有些后怕。  

母亲说,得亏那个杨大船,要不你就没命了。你说,你咋真傻呢?

李江花说,所以,我决定离开这是非之地,跟杨大船一起走。我们要去一个没有阶级没有斗争没有鄙视的世外桃源!

父亲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不发表意见,就表明没意见。

母亲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小声嘀咕道,谁知你说的杨大船是黑毛还是白毛,这个人可靠不可靠!

李江花说,妈,杨大船的学识、长像,一点也不比二姐夫差!

父亲说,去做饭吧,无论如何,饭还是要吃的,人还是要活下去的!(未完,待续。图片摘自网络,与内容无关)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约稿电话:13569243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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