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葬花和宝钗扑蝶,是红楼梦里最最著名的经典场景。很多人一生没读过红楼梦,但对这两个画面却绝对熟悉。就像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已经成为西游记的招牌,天下无人不知。 但凡黛钗登上什么艺术作品,毫无悬念的,肯定一个葬花一个扑蝶。 人们都说葬花是黛玉悲剧性格的经典瞬间;扑蝶则最好的诠释了宝钗青春健康,表现了宝钗活泼、旷达的性格。 这个说法,甚至是教课书的标准答案。在百度百科这样的公知网站上,就是这样告诉世人的。 事实真是如此吗? 扑蝶是小儿女的常态,许多人在儿童时代都扑过蝶,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放在红楼梦里就不一样了,因为这是一部非常注重寓意的作品。 在中国传统文化里,蝴蝶有两重象征意义。 其一代表爱情。梁山伯与祝英台双双变成蝴蝶,这是至死不渝的爱情。 其二代表灵魂自由。庄生化蝶是《南华经》中最为知名的寓言,是老庄哲学中追求天人合一的体现。
暂时不要管她怎么扑,先来说说这个蝴蝶。各位看官,天下哪里有大如团扇的蝴蝶?你见过吗? 如果有,那可能是什么南美来的特殊品种。但按作者写的,本书故事都发生在京都,也就是现在的北京。 这显然不是北方常见的蝴蝶!作者为什么独辟蹊径,写出如此奇特的蝴蝶? 一双玉色蝴蝶。何谓玉色,各位谁能说清楚?普天下蝴蝶或白、或黄、或花,玉色是什么色?玉本来就没有固定色嘛。 还有,了解古诗词的人知道,团扇是宫怨诗歌最常见的物件,它历来都是爱情的代名词。 如此夸张的个头,出奇的色彩,团扇的比喻,作者当真在写蝴蝶? 这两只蝴蝶显然不是生活里的真实的蝴蝶,而是一个象征!她象征着宝玉和黛玉。 贾母常常把宝黛叫做“两个玉儿”,人尽皆知。“一双玉色蝴蝶,大如团扇,一上一下迎风翩跹”,这不就是两个相爱相依的玉儿,在享受爱情的美好时刻吗? 在宝钗扑蝶之前,她刚刚看到宝玉进了潇湘馆。书上写的是宝钗很知趣的避开她俩:
才刚刚转身,马上就瞅见一对玉色蝴蝶。开扑!吼吼,好巧好巧啊! 那一对玉儿,这一双玉色蝴蝶,就这样紧紧相连着。 宝钗追着蝴蝶来到滴翠亭,又发生了一出“滴翠亭偷听事件”。小红贾芸私递手帕,被宝钗认定为“奸淫狗盗”。然而,宝玉跟黛玉也递过手帕! 蝴蝶象征着爱情,小红和贾芸是爱情的萌芽,宝黛也是。蝴蝶只是个引子,'扑蝶’ 扑的既不是蝴蝶,也不是小红,最终指向了黛玉。 蝴蝶还象征着灵魂自由。薛宝钗要扼杀的,可不仅仅是二玉的爱情,更是黛玉的灵魂和灵气。 也就是说,二女争一男的桥段,只是本书表面上的东西,是给普通人看热闹的。 行家要看门道:无情冷雪(薛宝钗的程朱理学)对林木生机(黛玉精神世界)的破坏扼杀,才是本书的主旨。 27回的回目就叫做《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燕泣残红》。宝钗扑蝶、黛玉葬花在同一回里,寓意就更为深刻。 扑蝶能给自己带来一时欢娱,对蝴蝶来说却是恐怖的灾难,她把欢乐,建筑在其他生命的苦难上。 葬花则相反,体现了对世间一切生命的怜惜之情,即便是无声的生命。 扑蝶、偷听、葬花,三个故事紧密联系,构成一个完全独立的单元。 宝钗那一面在努力扑打爱情和自由。
黛玉那一面呢:
她悲苦的内心向天呐喊,不知这浊苦世间哪里才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尽管《葬花词》名闻天下,是红楼梦传世最广的杰作。但真能理解黛玉心境的读者,万里无一。许多人都在纳闷,她成天哭什么呢? 如果仅从表面去看黛玉的生活,肯定无法理解她的悲苦。她苦在心灵里,苦在精神世界倍受打压。 她是花的魂魄,玉的精神,诗的化身,集天地灵气于一身。如此美好、透明的心灵,遭到封建腐朽文化的荼毒和扼杀。在作者眼中,没有什么比这更可悲了。 扼杀她的人,最具体的操刀者,就是薛宝钗! 薛家自编自造了“金玉良缘”,宝钗的金锁,就成为扼住黛玉喉咙,锁死黛玉的东西。 钗黛这两人,分别代表了儒道两种文化,她们的精神内质截然相反。 贾府的败落、众人的命运陡变,固然是巨大的悲剧,但这些物质领域的毁灭,本质上是因为精神领域早已腐朽不堪、尸位素餐。 物质世界极度优渥的贾宝玉,集千宠万爱于一身的贾宝玉,也是【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 贾宝玉尚且如此,无依无靠、集千怨万恨于一身,倍受权贵打压、小人排斥的黛玉,又当如何? 扑蝶和葬花,事实上就是黛钗文化冲突、人格冲突、修养差别、生存差别的意象化。
看上去多美的画面啊!可惜,深藏杀机! 美而恐怖,这正是曹雪芹要塑造的薛宝钗。有迷惑世人的皮囊,有麻痹世人的道德包装,有取悦世人的人设、言辞。 唯一你想不到的是,还有一套戕害扼杀人类灵魂的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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