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夜雪 每个人的心田，都有一场下在夏季的雪。 如一个孩子一样屈膝跪坐在窗前，但无法像孩子一样拖着下巴鼓着腮帮子观天。唐诗里的句子，“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多么令人神往。秋光也罢，换作夏光未尝不可。小扇也好，或视为凉风习习，酷意阵阵。这首诗，是夏天的雪特别贴切的写意，后半句“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羡煞一帮梦里梦外怀旧客。如此爽意，堪比夏天里的冬季。夜色使我一直跪在窗前，虽然头顶没有月亮。跪着像在等待什么，但什么也没等到，只有蚊子一只接一只往我身上扑。我知道，我的血液，是它们在酷暑的夏季里的一场雪。 最怀念小时候，六七岁的夏季，也是一天之中最期待的时刻：每到夏天的晚上，在院子里围着爷爷奶奶坐着，围着一口古井。家里人聚齐了，爸爸会从古井里捞出一个竹篮子，篮子里有很多果蔬，西瓜、葡萄、青梨、李子、水蜜桃、黄瓜、西红柿等等，凡是可以冰冻的果蔬，都会被爸爸清洗一遍放在竹篮里。在古井旁坐着，吃果蔬，听爷爷奶奶讲那村子里神秘的传说，讲他们小时候的艰苦岁月，讲屋后林子里的狼嚎，讲坟前的果子狸与老狐狸，讲家门前发生的红军与敌人的故事，有时候爸爸也会胡乱编一些故事吓唬我们。姐姐们听得后怕，我却听得笑嘻嘻。一整个夏天，对我来说，只要有了这些冰霜的果蔬与故事，就足够了，它们吃在嘴里，一场雪下在心里，瓦凉瓦凉的。 整个小时候远去的回首，被这些果蔬替代了，包围，占据，消失……印象里，所有的夏天止于一口古井，一篮果蔬，其他的记忆只不过是青烟与流水。 夏天的雪是看不见的。它是一阵风，一场雨，一包空气，一阵凉意，甚至一片意念。它只属于少数人，无杂念的人，那些整天说“心静自然凉”的安慰话，其实真不是这样。心静只能说明心态，不能代表雪的到来。但雪在哪儿，它何时下，怎样的人才能看见它，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 它下的时候，肉眼不可见。肉眼不可见没什么，只要在某时某地，用心轻轻一触，像触电一样，它就化了，瞬间即逝，刺醒一个人的肌肤深处的痛感。但也足够了，感受到了它的存在，是生命中的奇迹。 雪来时，它自然会来，或在你的手心，或唇边，或眉间，或骨里。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