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哪怕是邻居家死了一只老鼠，对我们都可能是天大的事。 这是高彬说的话。周乙正是按照这个思路，在日本特务头子涩谷三郎的别墅里，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一、瓦西里耶夫的出场 周乙发现了什么秘密呢？ 不过是一张地图和几个神情诡秘的苏联人。  但周乙凭借他敏锐的职业嗅觉，察觉到这里一定有猫腻，而且是非同小可的猫腻。  他记住了那几个人的车牌号，回到警察厅让任长春进行调查。  然后，周乙和顾秋妍有了一段蛮有意思的对话： 顾秋妍说： 你这刚回来没多久，就把警察厅搞的天翻地覆，我看明年你就能当厅长了。  周乙说： 我得能活到明年。  这两句闲话足以说明，周顾二人已经度过了磨合期，进入了心领神会无话不谈的蜜月阶段。 今天我从涩谷家出来的时候，碰上了两个苏联人进去。而且在涩谷的办公桌上看到了一张苏联地图，在靠近土耳其的索契，他用红圈儿画了起来。  旁边写着几个苏联人的名字，还有一个时间，一月二十四日凌晨。难道他们要对苏联采取军事行动？  提到军事行动，顾秋妍当然不好再说什么。可是当周乙问到下一个问题时，顾秋妍就有了兴趣： 索契是军事重镇吗？ 顾秋妍是苏联培训的特工，对苏联很熟悉，她当即说： 那是个旅游圣地，上面有几个养老院。  他们要进攻养老院？ 顾秋妍说： 索契离我们太远了，你还是先管好哈尔滨的事吧，土耳其的事，有空再说。  周乙却不那样认为： 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太重，涩谷三郎别看他职位不高，可在军中的威望很高，连关东军总参谋长都跟他有直接往来。他和几个苏联人参与的行动，一定不是一般的军事行动。大阴谋。 顾秋妍再次提醒： 我提醒你，一个人不能同时做几件事情。 周乙仍然按照自己的思路说： 这对我来说是天意，我不会轻易放过的，关键是这个人，7045号的车主，他叫瓦西里耶夫。 俄国十月革命以后，他流落到哈尔滨，在这已生活了二十年。他在新城开了一家俄式餐厅，里边有很多苏联人。从明天开始，你要成为那里的常客，看看能不能在这些苏联人当中找到有价值的情报。 我去那儿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吃饭，喝咖啡，听音乐，看书，像一个寂寞的女人。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你懂俄语，也不要主动和别人搭讪。 就这样，好戏开场了。 这段戏说明了几个问题： 一是正像周乙所说，发现这个线索属于天意，白捡的。说明周乙有着高度的责任感和事业心。 二是这并非他们的本职工作，所以顾秋妍才劝他少管闲事。 三是瓦西里耶夫虽然不是主要头目，却是个突破口，是因为他开的俄式餐厅可以借机进入。 四是虽然没有明说，其实就是个美人计，想通过顾秋妍的美貌和懂俄语热爱俄罗斯文学音乐的特长，投其所好，打入敌人内部，剌探情报。 二、瓦西里耶夫的身世 顾秋妍的美貌再加上对俄罗斯文学音乐的素养，等于是两把锋利的宝剑，一下子就把老瓦俘获了。 第一次去老瓦的餐厅，顾秋妍给钢琴师献了一束鲜花，夹带了一个纸条，请他演奏一曲俄罗斯乐曲《如歌的行板》。年轻的俄罗斯琴师看不懂汉字，年轻的俄罗斯女服务员同样也看不懂，这就自然而然地惊动了老瓦。 前面说过，老瓦在哈尔滨生活了二十年，是个中国通，他上前解释了这件事，由此与顾秋妍的目光产生了碰撞。随着音乐声响起，两个人同时陶醉到了美妙的音乐之中。这说明，老瓦开始上套了。 顾秋妍扮演这个角色可谓再合适不过了，因为她骨子里是个对俄罗斯文学音乐情有独钟的文艺青年，表演起来拿捏得体轻车熟路。 现身说法的实践，焕发了顾秋妍的潜质，进入角色的她很快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回到家里又穿上只有文艺青年才喜欢的大翻领白衬衫黑马甲，坐在钢琴前又弹上了《如歌的行板》，如痴如醉的样子连周乙进屋都没察觉，仍然陶醉其中。 周乙那边的调查也有了进展： 这个瓦西里耶夫，是个偏执的人，艺术家，一直独身，他和留西柯夫不一样，表面上看着温文尔雅，实际上有着狂热的理想主义倾向。他的家族在十月革命期间土崩瓦解，他的父母兄弟都被苏维埃政权镇压了，他是骨子里仇视布尔什维克的人。 那明天，我要不要再主动一点。 不要主动接近他，他喜欢纯洁的女人，从来不跟妓女来往。 你什么意思啊，你觉得我像妓女吗？ 当然不是，你看起来像圣女。 我有个朋友经常去他的餐厅，这是他打听到老瓦爱听的歌曲，他还喜欢普西金，果戈里，歌德。 我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就算我接近他，他能告诉我《乌苏里虎》是什么，去索契干什么？ 要有耐心，要有足够的耐心。我们作情报的，就是要寻找细节和逻辑关系中的必然性来进行推理分析，也许在别人看来一钱不值的消息，在我们这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邻居家死个老鼠也要知道么？ 当然关心，要看老鼠是怎么死的，如果是撑死的，说明他们家是地主，如果是饿死的，他们家就是穷光蛋。 那要是被狗咬死的呢？ 他们家的猫受贿了。 做情报工作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很琐碎，有时候要去打探小道消息，要喜欢撒谎，要喜欢根据直觉判断分析。最好的谍报员不是去打探什么，而是主动让对方说出来。她不主动去认识别人，却总能让别人去主动认识她。所以你还要努力地跟瓦西里耶夫接触。 你觉得，这个瓦西里耶夫好对付么？ 艺术家肯定比政治家好对付多了，他们大都感情用事，智商又不高，还自以为是，应该很容易上当。 这段戏，主要是分析了老瓦的身世和他的特点和弱点，采用积极有效的方式方法，对症下药，寻求突破。 事实上，按照周乙的路子，老瓦最后真就主动地把秘密说了出来。 三、瓦西里耶夫的表现 第二次去老瓦的餐厅，由于有了上次点歌的铺垫，老瓦主动向顾秋妍摆手示意，钢琴师也主动提出要为她弹奏一首歌曲。 顾秋妍顺势点了格鲁吉亚民歌《苏丽珂》。 格鲁吉亚是老瓦的家乡，他不仅喜欢《苏丽珂》，而且还和人录制了唱片。这又对上了老瓦的兴趣。 老瓦兴致盎然地和钢琴师同唱，又邀请顾秋妍同唱。 片刻间，全场凝神听歌，呈现出其乐融融的气氛。 一曲《苏丽珂》唱下来，老瓦和顾秋妍的关系火速升温，老瓦要过顾秋妍看的书，正是老瓦崇拜的俄罗斯大作家果戈里的《死魂灵》，于是，俩人马上进入了俄罗斯文学与音乐领域的探讨。 确如周乙所讲，老瓦是个狂热的理想主义者，容易感情用事，智商不高却又自以为是。明明是聊文学和音乐，他却鬼使神差地聊到了斯大林。他说斯大林是俄罗斯的敌人，他的罪恶十天十夜也说不完，这种情况必须改变。 临走时，顾秋妍说： 跟您聊天很愉快，以后我还会来，希望还能跟您聊天。会跟您请教音乐，文学，果戈里，当然还有斯大林。 这些话句句说到了老瓦的心坎上，他已经被顾秋妍迷住了。 过后，周乙问顾秋妍： 你那个忘年交老瓦，怎么样了，动心了没有？ 他是个绅士，对女人永远特别好。 贵族么，装也要装一下。 他是挺有魅力的一个人。 别到时候他没动心，你先动了心，那我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赔也是赔别人的夫人，你操什么心啊！不过他现在对我已经没有戒备了。 这是个机会，要拜他为师，要仰视他，激发他内心的神圣感。 放心吧，我能做好这件事。 可见通过老瓦的表现，周乙和顾秋妍已经把住了他的脉搏，套出情报只是时间早晚的事了。 四、瓦西里耶夫原形毕露 第三次去餐厅，老瓦与顾秋妍已开始有来往了。老瓦要借书给顾秋妍，顾秋妍也表现出了极大兴趣，因为这又多了与老瓦接触的理由。 此时，以留西柯夫为首的暗杀七人小组闪亮登场了。和周乙调查的情况完全符合，他们隶属于“俄罗斯爱国主义者同盟“，在日本特务头子涩谷三郎的支持下，以老瓦的餐厅为据点，密谋一月二十四日在索契剌杀斯大林的计划。行动代号”乌苏里虎“。 顾秋妍自然要客气一番： 我在这里是不是妨碍你们了？ 已经昏了头的老瓦说：没关系，你就当我们不存在好了。 留西柯夫这个当年苏联内务部远东地区的特务头子，自然对顾秋妍这个不速之客有所警惕。 留西柯夫问：她听不懂俄语么？ 老瓦想当然地回答，当然不懂。 留西柯夫用俄语说：在这个神圣时刻来到我们身边的人，不是天使就是魔鬼。 老瓦按着胸脯说：亲爱的，我保证她是天使。 留西柯夫还是不放心，临进密室前，仍然说：我还是有点担心，能让你可爱的天使去院子里飞一会么。 在这种情况下，顾秋妍只好下楼回避。临走前还是趴在门旁听了一下，却什么也没听到，还险些被对方发现。 可是，老瓦与她告别的时候，却透露了玄机。 秋妍，我要出趟远门，有可能很久不回来。 你要去哪啊，怎么这么突然？ 自从布尔什维克彻底摧毁了我的生活之后，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了。别怕，人生就是由无数个离别组成，我们总会有离别的时候。 你到底要去哪啊？ 我要回家了，二十年了，我要回到我的祖国去，因为我的亲人们都埋在那里。所以，我要和他们在一起。 那，您再也不回来了么？ 也许我会回来的，可惜我们认识的太晚了，不然的话，我真的会爱上你。也许过一段时间，世界都会知道我们的名字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在老瓦情意绵绵的微妙时刻，顾秋妍这样刨根问底也属于正常。而老瓦也终于说出了最重要的内容： 我要把斯大林这样的魔鬼，送回到地狱中去。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顾秋妍自然要装傻。而老瓦也相信了顾秋妍对政治确实不感兴趣。 你不用知道，本来，我就是个对人生早已绝望的人，但是你让我感到了这个世界的美好。秋妍，这是我送给的礼物，它是哈尔滨最著名的音乐教师家叶戈罗娃的演唱专辑，我非常有幸的在里面为她担任男声配唱，送给你吧。 告别吧，秋妍，我能吻你一下么？ 五、瓦西里耶夫的覆灭 顾秋妍回到家，马上打电话把周乙找了回来。 我没听到他们在房间里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他们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按瓦西里耶夫的话说，可能要震惊全世界。 黑海边上的一个疗养院，能做出什么震惊世界的事？ 他一直说，要把斯大林这样的恶魔送回地狱去。我怀疑他们要搞暗杀。 暗杀斯大林！ 周乙立刻找出地图，查出索契是在格鲁吉亚，而斯大林和老瓦都是格鲁吉亚人。顾秋妍也查到斯大林故去的父亲就安葬在格鲁吉亚的哥里，每隔三年，斯大林都会在祭日当天回去祭祀。 周乙也反应到，留西柯夫曾作过黑海内务部秘密警察头子，他负责过斯大林的警卫工作，对那里的情况非常熟悉。 祭祀完了之后，他一定会到索契疗养院待几天，那里风景如画，是个度假的好地方。 情报确定之后，周顾二人决定把它通报给苏联情报部门。 在等待周乙来接她出外发报的时候，顾秋妍何尝不知，她这是要把老瓦送上断头台。回想起老瓦和她在一起的情景，她抑制不住复杂的心绪，不由自主地放出了老瓦送给她的那张唱片《苏丽珂》。 随着老瓦和叶戈罗娃凄美忧伤的歌声在室内荡漾，顾秋妍心潮起伏，泪流满面，完全沉浸到回忆当中。直到周乙的汽车声在楼下响起，她才从回忆中回到了现实。 上车后，周乙看到顾秋妍手里拿的唱片，问： 你拿它做什么？ 想扔了。 是老瓦送你的吧？ 这是他跟叶戈罗娃一起唱的，唱的特别好。 周乙说： 看得出来，你迷上他了。 他是个绅士，对女人永远那么彬彬有礼。 周乙说： 我要提醒你，如果他知道你的身份，对你也绝不会客气。别想那么多了，我们选择了信仰，就要抛弃那些杂念，慈悲和怜悯在和平时期是奢侈品，在战争时期，它会带给你和你的战友灭顶之灾。 顾秋妍雪山发报遇敌，在周乙与敌人枪战的危急时刻，她冒死坚持把电报发完，然后跳崖死里逃生。周乙开车去接她。车上的收音机里传出苏联边防部队得到情报，挫败了”乌苏里虎“行动，击毙三名歹徒，逃脱了四人。 顾秋妍几乎没加思考地说： 我希望被打死的人里面，没有瓦西里耶夫。 总结语： 老瓦的故事结束了。从老瓦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什么呢？ 第一、作为苏维埃政权的敌人，老瓦对新生的苏维埃政权怀有刻骨仇恨，必欲实施报复而不惜生命。但这并不妨碍他热爱文学，音乐，建筑，热爱一切美的事物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正如周乙所讲： 人都是有另一面的，他喜欢美的，和他是个冷血杀手并不矛盾。 第二、从老瓦身上我们看到，人之所以成为高级动物，就在于他有思想，有感情，有理想，有目标，有不屈不挠钢铁般的坚强意志，有浑然天成对美好事物天真烂漫如孩子般的纯朴热爱。 第三、《悬崖》塑造老瓦这个形象可谓不惜浓墨重彩，把一个有血有肉生动鲜活的人物展现在我们眼前。它再一次说明，《悬崖》虽然是个谍战剧，但它的重心并不在表面的打打杀杀你争我斗，而在于对人物内心世界的挖掘和人性终极的剖析。 《悬崖》勇于向人们长期形成的惯有思维发起冲击：敌人也有儿女情长，比如老瓦对顾秋妍的柔情似水。好人也有情感上的弱点，比如顾秋妍亲手把老瓦送上了断头台，却仍然对他怀有怜悯之情。 《悬崖》完全彻底地抛弃了假大空和高大上，把不带有任何杂质的真善美和假丑恶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观众面前。 总而言之一句话，老瓦所有的魅力都凝聚成两个字：真人！ ——这，不正是文艺作品终极追求的目标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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