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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抚尘封:纯朴

 赤脚闲侠 2020-12-26

纯 朴

                   鲁人

      她毕业于西北一所颇著名的师范大学。暑假前,刚应聘到我所在的这所区级重点中学。开学不到两个月,她却突然提出辞职。理由是她未来的婆婆突发脑溢血,需要人照顾,她要和男朋友一起回他的老家新疆阿勒泰地区。这事,在学校里引起许多议论,多数人替她婉惜,也有人觉得难以理解。一位从云贵高原来的同事甚至说她的价值观有问题。听说,几位校领导也一再提醒她要认真考虑,千万不要一时冲动,草率决定。然而,她没有丝毫的犹豫。

听同事说到这件事,一时间我非常惊诧,心中即有佩服,也有困惑,甚至怀疑。在这物欲横流的都市,这种事真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从最东部渤海之滨的天津到最西部的新疆阿勒泰地区,空间的距离还不算太大的问题,问题是这一距离造成的生存状态的巨大落差,实在让久居都市的人难以接受。

在等待去新疆的几天里,学校没有给她排课,而是临时将她安排在教师阅览室帮忙。于是,我才认识了这位任同事描述,我都没有对上号的小同事。她衣着很朴素,一张毫无修饰的素面,全身散发出一种久违的纯朴。那纯朴会让人立刻想到田野。而那纯朴中还渗透着一种从容的沉静,不知这种从容的沉静是与生俱来的,是生活教会她的,还是知识赋予的。亦或三者兼有。见了几次面,她都安静地低着头,在帮阅览室的老师抄图书的账目。几次想与她搭讪,终因她一直低头忙自己的事,让我觉得没有打扰她的理由。冒然地问人家,去阿勒泰出于什么想法,真的很唐突,甚至不礼貌。

终于,有一次,她正和阅览室的老师看一篇文章,听见门响抬头望过来,幷向我友好地一笑。我才趁机与她搭讪起来。我先是明知故问:“你是下星期走呀?” 她淡淡地笑笑。我又婉转地问:“你去阿勒泰,家里人同意吗?”她回答:“我做通了我爸的工作,他同意我去。”仍是淡淡,没有停顿,也没有任何将面对生活重大变化的不安或兴奋。那种平静和淡定,让人觉得仿佛在喧嚣的都市中突然发现的一小块清幽的绿地。知道了她的家在西安郊区,她的男朋友在西安教书。她男朋友的母亲突然中风,瘫在床上,男朋友觉得很闹心,在西安安不下心,决定辞职回家,给她打电话,希望她跟他一起回去,她就同意了。我问回去以后怎么办?她说他们到那里好找工作。她还说她幷不想一辈子呆那个地方,在那里她会好好干,他们很年轻,以后有机会可以再出来。我说:“不过回来的可能性就很小了。”我真的非常替她惋惜。她又淡淡地一笑,算是对我的话表示认可。她对都市生活其实很向往,但为了一份感情,一份道义,她却可以舍弃这已经到手的一切,即使这次失去也许意味着永远失去,她也义无反顾。可能人们会认为这是一种道德,我却更愿意认为这是一种纯朴。道德是一种规范和约束,而纯朴是人心渊处显示出的人性的力量,它如春日田野上的阳光。

她已经走了好几年,校园里忙碌如初。她的来,她的走,好像未在这里留下怎样的痕迹。不知为什么,我总是不经意间会想到这位见过几面,浅浅地交谈过几句的小同事。想像不出她在遥远的阿勒泰如今的状况,只是心中会泛起一种很复杂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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