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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棉60年 | 一个人的故事,一座城的记忆

 刘海宁7z1osytu 2020-12-26

她叫李芬娣,手里拿着的是她在清棉唯一一张工作照。拍摄这张照片时,她已经在清棉工作了20多年。

4月13日,我们推出了一篇文章:

清棉六十周年——漫忆清棉

这篇文章引起很多人的关注,有近八千人阅读。这也难怪,作为曾经的国营大厂,老淮阴几乎每一家都有亲朋好友在清棉工作过。留言区不少人讲述了自己的清棉情缘:





文章的写作者是淮师大四的两位同学,她们对于清棉几乎可说一无所知。只是根据一些实物和网上少得可怜的资料,编写而成。这样的结果令我们感到,人们有多么渴望更多了解并记住清棉。

出于为这座城留下更多城市记忆的想法,我们想拜访一些曾在纱厂工作过的老职工,请他们说说关于清棉的私人记忆。

(资料来源2000年第6期《中国纺织》)

去年9月,我参加了纱厂老整理车间的老员工聚会,他们都是1970年入厂的,其中很多人来自南京。当年他们大多只有十七八岁,坐着大客车来淮阴,路上要走五六个小时,一路哭声不断。

40多年过去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回到南京,分布在各行各业。如今再聚首,虽然已不复当年的青春,但却快乐而笃定。

在这次聚会上,见到了一位80多岁的老师傅——高美珍。老人家精神矍铄、思维敏捷,几乎能一口报出所有人的名字。

几经辗转,我们找到了高师傅的电话,并和她的家人约定了拜访的时间。遗憾的是,在我们按照约定时间登门拜访时,被告知:高师傅随家人去了南京。


在我们那篇文章的留言区,一位曾在纱厂工作过的李师傅希望我们联系她,还留了电话号码。

4月20日,我们拜访了李师傅。她家住在79大院。李师傅说是她儿子给她看那篇文章的。

1980年,当时只有18岁的她来到清棉,直到2013年退休。见证了纱厂的辉煌,也经历了纱厂的改制。

同一批进厂的有很多人,以女工为主。刚进厂时,她们住在女工宿舍——位于清棉北院的小红楼。后来小红楼中有的人结婚搬走,又有人将集体宿舍变成了结婚过渡房,女工宿舍渐渐成了往事。

从2017年初开始,清棉北院拆迁了,很多后来新盖的楼房都拆了,独留下几座小红楼。


李师傅翻出了自己的相册。这三张黑白照片分别拍摄于1982、1983、1984年,每张照片下面都有照相馆的名字:曙光、亦庐。

拍摄图一这张照片时,李师傅还不到20岁。新买了一件格子衬衫,花了大约半个月的工资,迫不及待地要留个纪念。那副茶色的太阳镜是当时非常时髦的蛤蟆镜,镜片上的商标都没舍得撕。

拍图二这张照片是因为做了一个新发型。李师傅说,头上夹了好多夹子。

拍图三这张照片时,她开始谈恋爱了,男朋友是隔壁电化厂的,后来成了丈夫。我问她当时是不是还多洗了几张送男朋友了,她羞涩地笑了。

李师傅在厂里经历了并条—粗纱—细纱等各种工种,虽然她试图给我解释,我仍听得一头雾水。后来我们去了清棉唯一保留下来的老车间,才大致明白了一点点。



李师傅说她的师傅叫朱翠兰,是南京人,非常严格。如果他们做事不认真,师傅会拿小木条打他们。李师傅学得认真做事麻利,是三个徒弟中被打得比较少的。

朱翠兰师傅的情况,李师傅并不了解。只知道她在小红楼里一个人一个房间,不像普通工人几个人一个房间。

朱师傅当时有一个男朋友,是南京人,每个月都会来淮阴看她。但是由于户口问题,他们一直没有结婚。1984年,朱翠兰调回南京后才结婚,生孩子的那年已经40岁了。

从朱师傅是南京人这一点来判断,她应该是70年进厂的,现在应该有70岁了。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时光,她背井离乡,孤独一人。

我们无从揣测在淮阴的那么多漫漫长夜,朱师傅是怎样度过的。然而,她虽然不苟言笑,但凭借着高超的技艺,赢得了徒弟们的尊重。

李师傅说他们那个车间,当时大概有四五百人,她还记得车间里一些干部的名字:马步珍、严步莲、傅怀俊、刘燕文、沈彩云、刘菊华、陈秀兰,她甚至记得刘燕文曾做过市劳模。想必这在当时是很光荣的事情。

从李师傅的描述中,我能够感觉到,清棉的管理是非常规范的,他们每天都要开会。大班会、练兵、收工会……每个人对于自己一天要做的和已经做的,以及做的效果,都清清楚楚。

80年进厂,85年结婚,89年做班组长,2006年工厂改制,李师傅离开了工厂做了小生意。没多久她做生意的地方拆迁,她被改制后的企业重新招募,因为是老师傅,还是做班组长,这么一干就到了2013年退休。

退休后,她一心一意带孙子,偶尔也和以前的老姐妹们聚会。


这是他们当时的车间教练吴月琴,简称吴教。李师傅帮我联系了吴教,吴教婉言谢绝了我们的采访。

为做“清棉60周年”这个专题,我联系了好几位清棉的老员工,包括以上提到的高师傅和吴教,他们以各种方式回避了。

说真的,我特别能够理解他们的选择。

清棉60年,留下了至少三代清棉人的集体记忆。他们曾经历过清棉的辉煌,也见证了它一点一点黯然。

作为局外人,我们无法得知清棉的变迁给他们心理上带来怎样的冲击。

和李师傅面,她刚一开口眼圈就红了:毕竟在那儿干了这么多年,现在要拆了,还是舍不得的。

我告诉她,在清棉的旧址上将建起一座清棉记忆馆,以往清棉的很多照片和物品会在这个记忆馆展示。而我们要做的,是为这座曾经影响了很多淮阴人生活的工厂留一些记忆和念想,让后来的人们知道,老淮阴曾经有这样一间工厂,最辉煌的时候,曾有过几千名工人,而且有自己的学校、食堂、浴室和医院。


李师傅收藏了好几条纱厂的围裙,都是新的。临走的时候,我们一人穿上一条,合影留念。她将我穿的这条送给了我。那是她1994年参加操作技能竞赛时发的。

本文作者刘海宁和李芬娣师傅

后   记

清江棉纺织厂历程回顾

1958年,“清江市清棉纺织厂”获准筹建;

1960年至1962年,第一批厂房建好,第一批千名纺织工人进厂,拥有5万锭、100多台纺纱机;

1970年,由5万锭纺纱能力,开始启动织布项目,仅一个车间就有1280台织布机,成为当时江苏最大的织布车间;

1988年,三十年厂庆,清棉达到鼎盛,建设了两层楼式厂房、两层自行车库、气派的办公楼和工厂大门,拥有4000名员工,1500吨纱、百万米布的月产能力;千万利税使清棉成为清江市引以为豪、屈指可数的大企业; 

90年代,由计划经济进入市场竞争,清棉在维持中艰难发展,技术改造不断升级,纱锭数量最终增加到13万锭;

2006年5月,国退民进,企业改制,清棉由百隆色纺全面收购。

再看一眼老清棉:

拆迁在即,百隆已大部分搬迁到新厂区,厂庆30周年时建的办公大楼已经破败。


据说,老厂区的三座女工塑像和所有的老窨井盖将保留,其他的统统拆除:





1983年,清江市改名为淮阴市,这个窨井盖应该是1983年之前的。


以下这些,很快都将消失。如今,很多建筑长满了爬山虎:





绿荫中,我们看到了“男工宿舍”同样满是爬山虎:

有几个人坐在门厅里。他们说可以上楼看看,已经没有人住了。他们身后的小窗口是曾经的厂财务室,买饭菜票也在这里。


楼有三层,空无一人,处处都显出大厦将倾的破败。同行的小蔡姑娘说,自己一个人是不敢上去的。


据说这是曾经的食堂。我们还试图找到曾经的浴室,因无人指引,未果:

地磅,很灵敏,人走在上面,旁边的电子屏会显示重量:


在仅剩的车间旁边,几辆重型卡车正在上货。车上,是捆扎得很严实的棉包:


巧得很,今天“淮安档案”微信公众号推出了一期老清江工业回顾,其中有一张清棉的照片,照片上最右边的那位,是我堂嫂。看了这张照片我才知道她曾经在纱厂工作过。

而我自己的姐姐,也曾在纱厂工作过。

为什么一个工厂的拆除会引发那么多人的关注,也许,这就是答案。

清棉女工,拍摄于1976年

给记忆一个安放之处

@所有“清棉人”

 “清棉”盛典即将呈现

4月29日上午9点18分,欢迎来到原老纱厂东门(解放西路218号),参加中天·清江诚品销售中心开放暨纪念清棉纺织厂60周年纪念日活动,清江诚品陪你回忆老淮安人的芳华。(详情请见文末“阅读原文”)

主办单位:

江苏三德置业有限公司

承办单位:

淮安市广播电视台(集团)

协办单位:

淮安市纺织行业协会

支持媒体:

淮安电视台、淮安广播电台

新周刊、无线淮安、花漾淮安

举办地点:

原清江棉纺织厂旧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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