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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接前）作者自云：“《小豆棚》，闲书也”。实际并不尽然。项震新所撰《叙》以为此书：“大而忠孝节义之经，次而善恶果报之理，常而艺文珍宝，变而神鬼仙狐，以及山川风土、鸟兽虫鱼、诗词杂记诸凡备载。虽曰“闲书”，而无不可于花晨月夕展玩流连，可以助谈笑，可以长识见，并可以寓劝惩。较《豆栅闲话》更觉取精用宏，安得以“闲书’目之乎！”如此的认识十分有道理。《小豆棚》全书的两百余篇作品，主要表现了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 第一、对忠孝节义等传统美德的表现与褒扬。忠孝节义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也是传统四字道德准则。忠、孝是中国古代社会基础性的道德价值观，与做人应坚守的“节”和人类应遵循的行为标准“义”一起，一直是我国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念。按照项震新的诠解和分类，作品的前三卷，即卷一《忠孝部节烈贞女附》、卷二《义勇部侠附》、卷三《报应部善恶并附》都是表现这类主题的作品。如《颜氏忠孝录》叙述颜衍绍为颜渊之后，其妻为孟子后裔，一门忠孝。颜衍绍扼守邯郸，严明奖惩，虽有功反遭罚；后又任河间府首，亲自登城抗击。在势不可逆的情况下，便集家人到一个房中，集薪纵火，自己在向北而拜后，也跃入自焚。身在兖城的二子颜璟、颜玠相互保护遮蔽，后者终死于乱兵。颜璟侥幸得生后，又安葬不屈而死的妻子，匍匐而至河间寻取亡父的骸骨，义烈感人。 《赵孝子》写赵榛生而跛足，周岁时又坏一目，其父甚至想把他抛至榛莽中。七岁时，瘟疫横行，一家人死得只剩他与父亲两个；且父亲在贫困无计之时，又偷偷把他抛弃下，离家远走。小赵榛以巾兜土将亡故亲人埋葬，在亲戚的帮助下逐步长大，并逐步重兴家业。十七岁的时候，他告别妻子，肩扛行李，先南下维扬，入闽越之地，后转西入蜀、黔、滇，又北返入晋、燕，最终在东北地区的辽阳才寻至。前后历三年有余，足迹几乎踏遍整个中国，吃尽苦头，应是我国古代文学作品中较为感人的孝子形象之一。 其它如《李将军全城纪略》描写明末将军李士元的勇猛多谋，以民为重，《吴老人诸子妇轮养传》写吴家四子及媳争着赡养老人、想尽办法让老人高兴，均生动感人。《马姑》《张烈妇》《义夫烈妇》《金贞女传》《陈戍节妇》《薛鲁氏》《单氏》等篇，主要表现在动乱岁月，不同命运的女性不为恶势力所屈，大义凛然，勇保名节的贞烈之举，催人泪下。《陆修》《掷狐裘》《冬烘生》《江善人》《金驼子》等篇写人偶做善事而得好报，《大算盘》《三生赘》《颈上痒》《手掌痕》《黑毡帽》《偿负驴》《拔一毛》等篇写人因纵贪欲或有而行而受惩处，两者虽不脱因果循环的旧套，但也有警醒人心，劝人向善的作用。 第二、反映现实生活的苦难与艰辛，揭露封建社会的腐朽黑暗。作者历经人世的穷通转徙，同时对明末清初以来的社会现实有较多的了解与体认。他同情下层人民的不幸和苦难，对封建官吏的贪婪昏聩与污浊的世风有着强烈的不满。如《赵孝子传》记：“会当旱魃为灾，连岁不登，荒脊，流亡者十室九空。赵幸温饱，赖以存。至夏，疫行，一村传染。李氏病，继而两妾并诸子，下暨仆婢牛马，无一不尪瘠枕藉乎其间。”《秃梁》记：“春，人相食，弃婴儿满道。梁以两筐贮十数人，担之乞食食之。有死者，旋补之。”《张二棱》记：“值岁奇荒，人相食，流亡遍野，民不聊生。”《判官须》记：“时岁歉，路有弃婴，人皆莫肯收养，且啼且饥，命将垂毙。”在如此的灾馑岁月，很多百姓流离失所，出现许多弃儿卖女，甚至售卖自己妻子的惨状。如《赵孝子传》中的父亲，偷偷远走他乡，而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弃置不管；《玉钩形》中某廪生在渡口见夫妇二人痛哭，经问才知是年底为债所逼，欲卖妻子不舍，两人正准备投河共死；《柳孝廉》中青州府诸生柳鸿图携妻结衣行乞，但乞者多如蚁虫，难以求生，妻子痛哭而求卖己，两人只有泣涕而别。 本作品对封建社会的腐朽黑暗和官吏们的种种丑恶行径也进行了无情地揭露与鞭挞。如《庄仙人》写大学士刘紫村崇信扶乩，“凡国家大计，生民休戚，必咨于仙，而后入告。即举官接物，一举一动，亦必请命于仙而后行。”《金酒缸》写姓金的县令，“好饮，尝理民词，登堂上，以觚置案头。当其喜，则以糊涂了事，其怒，则棰楚交下。邑人恶之，名曰‘金酒缸’。”《湘潭社神》写“彝陵合郡，守掾至丞尉，莫不从事于博，其胜者虽属吏亦傲上台，负者即长官且气沮于僚。”《南山猎》写东山抚军某公“贪而残”、“耽酒而渔色。”《杨汝虔》一大龟假冒太守上任，贪婪无耻，“掩尽地皮不见土，白占田园千万亩”，又能迎合上官，”卑躬折节，几于吮舐”。筇二年，杨弟请得龙虎真人，把假太守擒拿归案。真人指苍大龟说：“孽畜生，杀人之身，窃人之位，败乃国法，糜烂我庶民。”作者借此斥资了世上贪官污吏的卑劣无耻．特别在篇后，作者评曰：“今人一入仕途，顿丧平生之素。所谓上台便换面孔者，岂皆鳖嗑之乎！”鲜明指出如此的现状在当时比比皆是的黑暗现实。 第三、对大量具有奇行异能的人物给予载录和颂扬，尤其是展示了众多女性善良纯贞、聪明多才的美好品质。如《金驼子》记：“洞庭东山金驼子，背曲如弓，心性灵敏，人多爱之。肖其形，呼为“金元宝”。人家有喜庆事，总得金元宝到门，以为佳谶。金复能为谀词祝焉，故远近争致之。”后来，他放弃刺杀侵占他田产的仇人的想法，驼背瞬间消失。《叶禄》写有仆名叶禄者，善走，一日夜行五百里，一千二百里的路程，能在七天内往返。某天夜行，他被人打劫；狼狈而起后，他狂奔而追，反逼得抢劫者退还财物且备饭款待他。《张陈武》写张陈武绝力过人，群无赖鼓刀向前，他以手相扑，刀则纷纷飞落如瓦；两个头目不受缚，他则以左右肋挟之上马，归至城下，二凶已被挟死。《乔一琦》中的乔一琦膂力过人。他曾乘马过邑中石坊，竟以手拉起牌坊，两足夹马跃起到半空，很久才下。《神童》记某子在襁褓中即能做对子，三岁能为鸡赋诗，字典、通书皆熟记无误，被人称为“小老先生”。作品所写如上的不同人物的奇行异能，均为世所罕有，颇能新人耳目。 在封建礼教的重压下，旧时代的女性没有应有的社会地位与尊严，她们的各种美好品质与才能不能得到应有的重视和表现；而《小豆棚》则在此方面有很大的突破。如《胳瘩老娘》记湖州婺妇号胳瘩老娘，她“能刀笔，为讼师远近皆耳其名。凡有大讼久年不结者，凭其一字数笔，皆可挽折，虽百喙不能置辩”。《翠柳》写十五岁幼龄的婢女“慧而能”,下子“疾若鹘落”，杀得驰骋棋坛、所向无敌的名手汪本“神丧志沮”，一败涂地；《颠当》写女婢颠当善词曲，“一年而百技皆通，妙于音律。每度一曲，不惟能作新声，更多媚态。有时一手支颐，以目流盼，无不与曲中情景绘画而出”；《褚小楼》写婢女微云, 在主人李某和妾童褚小楼的左右围困下, 将计就计,使自已出污泥而不染, 保持了节操；《齐无咎》写侠女为报父仇, 蔑视封建秩序, 勇敢机智, 手刃仇人。《浣衣妇》写某总藩家有浣衣妇“标洁谨悍”、“言语亦爽利可喜”，能做“熊燔”美食，勇敢地为主人排忧解难；《铁腿韩昌》写被称作“铁腿”的韩昌，“曾一腿扑倒败堵”，却被一个二十左右的乡村织妇接连踢翻三次，被骑在背上打得不敢出声。这样一些具有鲜明个性与才能的女性形象，虽不能全部褪尽旧文化的束缚与影响，却以自身的德、勇、开始标举着自我的独立和存在，具有新的时代意义。 第四、传人记物，增广见闻。《小豆棚》还有不少作品取自真人真事真物，有历史或现实为依据，是作者以撰史纪实的笔法而写成，目的在补史录遗，增广读者的见闻。此类内容的作品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人物传记或杂录。如《郑板桥》写扬州八怪郑板桥放浪不羁的事迹，《送匾》记太仓张采向州侯钱希声告发浩仆而遇害事；《拔一毛》记山中宰相陈眉公的门人以他的“拔一毛可以利天下”之言而杀边将毛文龙之事等。这类作品的人物多是历史上所实有，所记之事则多为逸闻与传说，相关叙述对研究历史人物有一定价值。一类是记叙各地的民间技艺、风土人情、奇异景观与殊物等。如《水烟技》记叙口吐香烟，幻变山水景物的技巧表演；《吴门三戏》记叙江浙民间驯养蛙、雀，蚁，以供戏乐的情景。《指画渴笔创始》写铁岭高其佩创造指画的经过及其理论。其它的类似作品还有《折铁叉》《地市》《海风》《人参考》《葫芦枣》，以及卷六《珍宝部器用附》中的主要作品等。此部分篇章对了解当时不同些地区的历史、地理、社会风俗，民间艺术和风物等具有很高意义。还有一类是求实考证。如对眼镜、骨种羊，种痘、祠堂石刻等等的辨证，材料丰富，求证较翔实，对人们重新认识和利用其所记物事具有很高的借鉴意义。但也有一定的参考作用。（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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