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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青春的记忆会褪色,却不会消逝

 有爱评论区 2020-12-29

昨晚偶然发现附近的影院有《芳华》的点映场,便第一时间决定赶这个场。

晚了两个多月时间,并没有影响我对于这部电影的好奇与期待,看完后,我也愈加确定之前的紧急调档仅仅只是因为大环境的不可抗力要素,绝不是什么营销手段,否则太得不偿失了。

不管冯小刚的执导水平如何,至少有一点必须承认,他真的有追求——拍喜剧挣钱的同时,还总是心心念念着不甚讨喜的正剧,没点想法的人,犯得着做这样火力全开的“小钢炮”嘛?

说到《芳华》本身,严歌苓原著加成的重要性比想象中更多,冯小刚在此基础上进行了一些可能更适合电影化的改编,全片看下来,即便没有太打动我,但也足够让我理解那份时代的“情怀”了。

【温馨提示:下文会有剧透。】

把《芳华》说成上一代人的“致青春”丝毫不为过,冯小刚年轻时也是文工团出身,把故事主舞台放在军队文工团可谓明目张胆地夹带私货了。

影片给我印象最深一点是“色彩”的运用。不同于张艺谋的肆意和张扬,冯小刚对于色彩从来没有过分的突出,以至于在《芳华》里稍稍这么一亮相,都让人过目难忘。

全片的底色是“绿色”,这是由军装的军绿色、环境的鲜绿色和青春的嫩绿色组成。同时,影片还穿插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无限“春色”,电影丝毫不掩饰对于活力四射的美好肉体的描绘与向往,白花花的大腿啊、若隐若现的胴体啊,这些颜色穿插在绿丛中,形成了一缕缕亮眼的明媚。

当然,无论绿色还是春色,都无法喧宾夺主——影片前半段的主基调色是“红色”,这是舞台中心鲜明旗帜的颜色,是随处可见时代元素的颜色,更是无数人心头和精神上的颜色。

生活起居、睁眼闭眼,文工团每个人都绕不开红色……也正因此,当中段76年时太祖驾崩后挂下来的一块黑幕,才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摧心剖肝。

影片中红色的涵义还不止于此,它每时每刻都在辅助叙事和氛围的营造,并不知不觉地把主基调色慢慢转变为后半段的“白色”。

比如文工团的人偷听邓丽君的歌时,陈灿为“打造气氛”而披下的红布,显然又多了种朦胧暧昧、陶醉情迷的意味。

可无论红色的意义有多少,它们都绕不开热情、炽烈、积极、革命

且不论原著,电影《芳华》中的男女主人公是刘峰和何小萍,箫穗子这个“视角人物”地位多少有些尴尬——但仅从“色彩参与度”来讲,她的确是最能承担起这个重任的角色,因为几乎所有明显的色彩变化场景,都有箫穗子的身影。

在文工团如日中天的时候,她在集体舞中跳的是手持红旗的主位;在文工团朝不保夕的时候,又是她跑过泳池边惨白如素缟的床单……

时代在变革,部队大院里生活的人们也在接受身不由己的改变,这个“由红转白”的过程悄然无息,在箫穗子身上却有迹可循:她即是穿白色舞服持红旗的舞者,又是穿白色紧身衫一头扎进红幕的听众。

这种“色差”有大,也有小。

对箫穗子来说,最好的时光大概就是暗恋陈灿的那段日子了,啃着他为自己顺来的红番茄,即使出板报到深夜也不觉苦涩,反而尽是芬芳可口的酸甜。

而到了新时期,原来那个道德标兵刘峰,渐渐变成了大家口中百搭万能的膏药,甚至能贴上何小萍这样众人嫌弃的异类……箫穗子像是两个世界之间的窗户,而她口中白色的雪糕固然甜美,可太容易融化了。

影片后期直至末期,白色的主基调也渐渐淡去,最终化为了大家常见的多彩却又显灰暗的色调——记忆是有颜色的,但免不了从鲜艳到平淡,再从追思到现实。

回到《芳华》的故事,感受最多的是“真实”

文革时期,由于家庭成分关系,身强体健、一心入伍的父亲没能如愿当兵,几十年过去了,直到今天,我从他的话语里依然能听到对于军人的向往和渴望——在那个年代,对无数人来说,军人的身份是无比神圣且足够光耀门楣的,所以不难理解何小萍偷拿军装照相的心理。

而这起“军装事件”,也带出了今后许多矛盾的缘由和众人的样貌,孤单无助的何小萍、咄咄逼人的郝淑雯、欲言又止的林丁丁、仗义执言的箫穗子等等。

至于“禁欲主义”这种客观存在的现实,影片虽有展现却并算不上猛烈,只是在若干场合浅尝辄止,比如自制的粗糙胸垫,引来了又一波针对何小萍的口诛笔伐。

在影片中有不少“前后矛盾”的设置,这使得原来表现的一些东西失去了力道,甚至于有些不伦不类,可再细细一想,这恰恰就是现实——现实哪儿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立场鲜明,更多都是好坏兼具的灰色地带。

同是军区高干子弟,郝淑雯张扬跋扈,总是以半个团队领导者自居,对别人颐指气使,陈灿却低调做人、从不声张,结果知道了陈灿家庭背景后没多久,一直讨厌他的郝淑雯却与他好上了。

暗恋陈灿许久的箫穗子得知室友“后来居上”,立刻收起了新写的情书和刚开始溢出来的情意,默认了“先来后到”的怪异准则。

还有文工团解散前那段最昏暗的日子里,随处都弥漫着悲观的末日气息,人心涣散、各谋出路,仿佛最后固守着这个集体的人,就会成为最蠢的傻瓜;可真到了吃散伙饭、喝散伙酒的那一夜,每个人又都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弃船逃亡的自私心理和为集体悲戚的共心都是真实存在的,两者并不矛盾。

《芳华》中最令人感慨万千的真实,要数刘峰与何小萍截然不同的人生,最后又殊途同归的命运。

人称“活雷锋”的刘峰助人为乐、大公无私,完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当他终于袒露出“对林丁丁的爱慕”这份最大的私心时,他才终于变得更加有血有肉。

可正是因为刘峰一直以来“人设”的深入人心,才会吓坏茫然无措的林丁丁,道德光环也意味着道德枷锁,光环越深枷锁越牢,以至于林丁丁心中的惊惶和恐惧压过了欣喜和羞涩——再加上正好被人撞见,须知这个时候,哪怕人人都听邓丽君,也都只能偷听——于是,她最终对林峰“落井下石”。

说林丁丁是“碧池”不算错,可要说她之后为林峰的遭遇难过并后悔,我相信也是真的。

一直在文工团不受待见的何小萍,走的是另一条路。

刚入队时的几次“劣迹”,加上多出汗的特殊体质,使她自然而然成为了被众人排挤和揶揄的最佳对象,但这一切她都能忍受,因为她还有亲生父亲和刘峰两个值得牵挂的人——等这两人都相继离开后,她大半条魂也就散了,情愿在文工团自我放逐。
所以,刘峰与何小萍都出现在了战场上,奇怪又不奇怪。

刘峰渴望死在战场,哀莫大于心死的他,活下去也只是苟延残喘,倘若牺牲,则还有可能在心上人的歌喉中成为一段不朽的佳话。

何小萍同样希望在野战医院燃烧尽自己所有的菁华,她这一生遇到对的人、做有意义的事太少,眼下这一份她绝对要全力以赴……最后,这缕卑微的火焰却被放大成了典型事迹,她成了最开始的刘峰,颇具讽刺意味的巨大反差,成为了压坏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峰跟何小萍踏过了两种走势相反的路:刘峰从前途无量的楷模成为“不幸生还”的残疾军人,何小萍从心灰意冷的杂役成为救死扶伤的战地英雄。

但他们有一点相同,无论是鲜红伤口上的白布条,还是被鲜血染红的白大褂,都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一个始终不被善待的人,最能识别善良,也最珍惜善良。”

相比起早已淡忘了彼此模样的父亲,带自己来到文工团、时刻都对自己温和友善的刘峰,才是何小萍唯一放不下的心上人。

而在那个自己曾经付出无数心血的宝贵集体里,就因为一朝“反转”,所有索取的笑脸全变成了唾弃和躲避,连自己都弃之如敝履的“好人印记”,只有一个人铭记,也只有这个人送别自己离开文工团,何小萍之于刘峰,同样独一无二。

“他们从未结婚,却待人温和,彼此相偎一生。”尽管我在影片结束前默念过许多遍“结局如何其实不重要了”,可当我真看见两人还能走到一起时,还是禁不住阵阵心满意足。

说了那么多似乎都是优点,但其实冯小刚的“毛病”依然健在:过于平铺直叙的流水账叙事,以及碎片化和略显失控的重点、细节处理,这些问题放在曾经的“冯氏喜剧”里或许还不算什么,可放在正剧里就比较尴尬了,通篇看下来感觉固然不错,却也没太抓人的桥段和重心,再加上过于“真实且复杂”的现实描写,确实少了那一份时代的神韵。

我想,这就是横亘在冯导面前“良好”“优秀”之间的距离吧。

不过,这点不必太过苛责,看样子《芳华》也不是想颂扬或者批判什么,她只是想呈现一份特定的年代记忆。

这份记忆就好比那些旧相片,曾经鲜艳夺目、绚丽多彩,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最终还是渐渐褪色泛黄了……但无论如何,相片上的轮廓和一张张面孔永远不会随着颜色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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