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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一罐面酱引发的这两千多字...

 大春观察 2020-12-29

由一罐面酱引发的这两千多字

作者徐  扬

前些天,摄影师华先生路过我小店,递给我一罐他自己精心熬制的面酱,大凡好友给我送点这吃的或者那喝的,我都用不着假客气,连忙起身,吼巴巴地打开盖子直往鼻尖上凑:“哇塞!这是我奶奶当年的那个味道哎!”、“华老师,我又可以写点东西了.......”
(一)
印象里,我从小长到大直至分配工作,从没跟家人、同学、朋友、同事进过饭店上过馆子,也更谈不上厨师做的饭菜究竟是个什么味道了。那时候,就觉得奶奶做的菜、煮的粥、摊的饼、炖的汤、熬的酱,是这世界上最最好吃的!
我当上“小裁缝”没几天,见与我一起进店的那一二十个青工,大都不在食堂排队买菜买饭,而是自己带米、带饭盒在食堂免费蒸饭,有人更加省钱,自带一罐熬制好的面酱,直接倒在米饭上当起了菜!
这对于每天中午都要从鼓楼走回五台山水利厅家中吃中饭的我来说,“面酱当菜”的确很有诱惑力......
奶奶平日做的面酱,里面看似仅有些花生米、霉豆和豆腐干,但却好吃的要命。而这次专门为孙儿做的面酱里,除了那些个东东之外,还摆放了许多最最好吃的肉丁丁!这以后每每到了中午下班,我便拿着奶奶天天装满一小瓶的面酱,从缝纫车间一路小跑下楼去到食堂,再从笼屉里扒来扒去找出自己的那个饭盒......

作者当年的午饭情景再现.......
奶奶和妹妹在家吃的米饭,大都是很不好吃、但能管饱、有些发红、一毛钱左右一斤的中熟米。而我饭盒里白白亮亮香喷喷的米饭,却是那个时期中有些奢侈的大米。
其实,食堂里也有几分钱和一毛钱上下的大锅菜供应,但那时候的徒弟们大都舍不得买。特别是只有14元/月的我,还想着存下钱来买一辆自行车上下班。
然而一年之后,奶奶和妹妹随着刚走出“牛棚”不久的爸妈,下放到了扬州,才16岁且个子矮矮的我,便一个人留在了南京.......从此,现成的早饭没有了,中午的面酱没有了,有菜有汤的晚饭更没有了,一天三顿饭只能在食堂里“混”了。好在那时已经买了自行车,月工资随着工龄的变动也有了一点一点的提高,每天四五毛钱的生活费,加上从不乱花钱,又省着吃省着用,工资绰绰有余。
记得在当“小裁缝”整整的六年当中,我在单位里吃到最好吃的一个菜,就是北极服装店的食堂自从开设了小炒项目之后的“雪里蕻炒肉丝”!凭心而论,这个菜比咱奶奶炒的“雪里蕻炒肉丝”不知道好吃了多少倍!
为了这份小炒菜,花了我以往一整天的饭钱,一毛五分钱啊!当时的那纠结、那心疼、那得瑟、那顿饭、那味道、那感觉,至今耿耿于怀......
当我的工龄到了天天可以吃五六份“雪里蕻炒肉丝”的第六年,却执意走进了一支部队,而且这支部队还远在北方的山东,听说那里一天三顿大都看不到雪白的大米,还听说那里的主食几乎都是馒头和高粱玉米面做的窝窝头,而且还听说每天的伙食费只有......
(二)
听说的这些,一点都不假!
俺在山东莱阳当兵那会儿,每日三餐加起来,拢共才0.45元/天,部队称其为“一类灶”。从五十年代初到八十年代中期,在海陆空三军当中,陆军部队里的“一类灶”是最多的,伙食标准也是最低的,甚至在这二十多年中一分钱都没有提升过。但陆军兄弟们打起美国鬼子联合国军来、打起印度阿三和苏修老毛子来,又打起那些越南猴子来,一个个都是钢铁铸就的英雄好汉!

43年前的这张“入伍通知书”,大红公章上依然留有历史的印迹
俺当的是文艺兵,俺演出队虽说设在军机关内,且帅哥美女一大堆,但伙食与基层连队一模一样,都是“一类灶”的标准。除了下部队演出时有两三顿的好饭好菜招待之外,在其余的时间之内,干部战士、老兵新兵天天同盛一锅饭,同吃一盆菜,同喝一桶汤,同饮一壶水......
虽说各级部队中大都有一些菜地,俺们山东的大多基层部队除了种一些大白菜、萝卜、茄子、黄瓜等比较省时省力、且耐寒耐旱的菜蔬之外,每个炊事班还要再饲养几头年猪,没有特殊情况,一般都很少赶集花钱买菜。所以,所有的伙头军们整天介的要为如何改善战士们的伙食,而天天绞尽脑汁。
演出队里早上的那一顿,似乎永远都离不开大铁锅熬的玉米糊糊,稍好一些时,便是如今各大商超里卖的死贵的小米所熬成的粥!而咱南方兵喜欢的大米稀饭,一年四季却看不见几回。
午晚两餐在八人一桌的方桌当中,顿顿几乎只有一个菜,而这个菜又总盛在一个大大的脸盆里面,每天的中午和晚上,脸盆里要么盛着“豆腐烩大白菜”,要么盛着只有一点点薄薄肉片的“大白菜烧肉”,或者红烧一盆“萝卜菜”,或者清炖一盆“土豆块”。啥时俺演出队的饭桌上突然放着一盆喷喷香的“红烧小海鱼”,那简直就是开洋荤了!

当年部队开饭时的真实影片截屏,八个军人围着一盆菜就餐
俺当兵六年,曾发现过一个“怪现象”:基层部队的伙食中几乎一年到头看不见鸡蛋!而鸡蛋这个如今很是普通的食材在那时的部队里,似乎只有一个专门的用途——做病号饭。
入伍的第一年,因为练功太苦得了个非常严重的痔疮,又不好意思去部队医院让那些医生护士看我的屁股,只好天天血乎淋拉的忍着,因此享受过一顿病号饭:一碗面条里窝着两只水煮蛋。端着这么一碗特殊待遇的病号饭,我这个南方兵嘴上虽然连声感谢,心里却不停地念叨:“要是送一碗鸡蛋炒饭就好了!”

真没想到,如今的“病号饭”依然是面条加鸡蛋,这个光荣传统居然还在!
三顿的主食也大都离不开揉得紧紧的、很有咬劲的山东大馍馍和咬在嘴里直掉渣渣的窝窝头。由于北方兵不爱吃米饭,所以食堂里的白米饭一直都是南方兵眼中稀的不能再稀的“稀客”。如果某天全队在食堂外面集合、排队、点名、唱歌完毕,南方兵们走进食堂一看:“啊呀呀!啊呀呀!今天吃大米饭呀.......”当年可没有“哇塞”这词,否则围着白米饭的南方兵们,必定“哇塞”起来没完没了!
即使有了一顿白米饭,但米饭的数量并不多,谁吃饭的速度慢了,再想回身添第二碗,基本上门儿都没有。如果还没吃饱,只好去啃窝窝头了!
记得我转业回地方在单位食堂就餐时,同事们问我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们这些当兵的,为什么吃起饭来总是这么快呢?”对此,我大都笑而不语.......
(三)
我当“小裁缝”六年,当兵也正好六年,这是人生当中最最精华的十二年。然在这十二年当中,“好吃的饭与好吃的菜”虽然离我的生活非常非常的遥远,但熟悉我的朋友们都很清楚,它却在我随后长长的生活经历当中,至今仍在表现着“能吃苦”和“会节省”的“优秀品质”。望着别人不断提高的品质生活,我至今都没搞懂这个所谓“优秀品质”究竟是好呢?还是不好......
这篇小文写的又有点长了,也该写几句头尾照应的、且又不好意思全部表达出来的结束语了:
华老师送来的这罐面酱(下图左实拍),在随后的一连好多天里,我要么面酱就米饭,要么面条拌面酱,顿顿吃的是津津有味,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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