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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江燕作品 | 忆梅

 梅雨墨香 2020-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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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隔屏发来一枝寒梅,鹅黄的蕊,枯瘦的干,倔强在老旧屋檐的瓦楞处。这“梅”不只是我的昵称,我想,朋友必然是经历了什么,忽有所悟。

这寒梅,也曾是我心里的蛊,不去探看,不得解脱。前年冬天,某个黄昏,我和先生去小城的书院寻梅,梅园里遇见它们:两棵腊梅,两棵红梅。其时,黄色的腊梅,兀自绽放,而红梅还在打苞。

这梅园吸引了小城里不少爱梅的人,远远近近,三三两两地前来拍照,也有知名的诗人和画家,为吟诗作画而来。因了书院,小城远近闻名;因了梅园,书院别有韵味。

巧的是,赏梅的那一刻,日光正斜斜地照过来,腊梅花瓣稀稀疏疏,挂在枝头,也碎在地面。仿古建筑的窗棂花花搭搭,倒映地上。前两日才刚落了雨,地面尚潮湿,梅影散淡,幽香微微。

书院的梅园之外,还有那么几株腊梅,植株都不大,散落着,人工湖畔,假山石旁,乱木丛中,像是大自然不经意丢下的种子。

那个黄昏,先生安静地陪着我,我惊讶于他少有的沉默。往日里,他是比较强势的,他苛求完美,好争执。我不知道他是偶尔的语痴,还是因为来看梅,突然有所感悟。

究其实,那段时间老父亲突然罹患血液疾病,我内在是很沉重的。父亲是个普普通通的庄稼人,农闲时候做泥水匠,多年来的辛苦劳作致使他落下了病根。

我们姊妹多,所以无论父亲怎样地努力,母亲怎样地节衣缩食,童年时期的我们依然常常食不饱腹,饥饿感,以及由此而生的自卑感,而同时我们又极度的自尊,不愿接受任何亲朋的接济。

清楚地记得,有一年的荒春,家里几乎米尽粮绝,父亲母亲骑一辆锈迹斑斑的三轮车,四处拾捡可用的废旧报纸,废铜烂铁,去废品收购站卖掉,再去市场买回些米和面。我也正上着高中,父亲和母亲就在我的学校后面的护城河一带辛苦。父亲和母亲有许多次,一边拾捡废品一边张望我所在的班级,母亲说她似乎能够听到我的读书声,她和父亲是满心的欢乐。后来一下课,我就跑到后操场朝城河沟的方向张望,我希望能够看到他们。我知道他们不会主动来看我,他们总是顾虑我的颜面,怕我的同学们嘲笑。

父亲也好像是无所不能,他搬砖砌墙,跑村串户给人家盖房子,尽管我们的房屋年久失修,无力盖起一间像样的房屋来。他炒菜烙馍,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在村子里的砖瓦窑厂里,夏天的时候这些地方有多热,冬天的时候又有多冷,想像一下就可以知道。

中学的一个暑假,我去父亲做饭的窑厂玩,父亲正揉着面,案板很大,面团很大,他揉着面团,跟我说着话,汗水顺着他的脸颊,不停地朝着地面“吧嗒吧嗒”。我拿起他身旁顾不上用的蒲扇,给他扇送凉风,他抬头只是微微一笑,继续用力继续揉,许多张口等着父亲来供养,他的活计催促着他啊。

母亲在家里,变着法地改善着全家人的伙食,她院落里开辟了青青菜园,一年四季瓜果蔬菜不缺少。青菜多的吃不完,她就把它们开水锅里焯过,太阳下风干,或者濄成酸菜储存起来。母亲会做酸辣白菜,酸豆角,还有豆豉,臭豆腐,母亲大冬天做的萝卜菜炖粉条最是美味。

无数个生活里的寒冬,我们一家人都是紧咬牙关,无声无息地扛过来的。父亲和母亲就是两棵老的树,更像是两树寒梅,他们极力地忍耐,克制,乐观,为我们遮风挡雨,叫我们苦难的生活尽可能地活色生香,叫我们每逢年节都有隆重的仪式感。打小,我们每个孩子的生日,都能吃到一个鸡蛋。端午节有粽子和咸鸭蛋,中秋节有月饼和酒柿子。春节里我们能穿上新衣服,女孩子扎起红绸条,男孩子手里少不了烟花。父亲母亲能够张贴年画,红红火火,也能在除夕夜点燃鞭炮,辞旧迎新。

后来进入师专修英文,我自称为May (梅),与我童年的记忆有莫大的关系,也是对自己的褒奖和别样的期许。

去年的早春,细雨淅沥,和友人D 驱车去了宛城的梅城公园,去寻真正的梅。

撑一把折叠伞,沿路随意地走。起初不见有梅的踪迹,纳闷间,有风吹过来,打湿了前额的发。只想要捋捋发丝,一抬头,却是忍俊不住地惊喜。雨雾中,棵棵梅,肩并着肩,手挽着手,枝枝叉叉相互交错扶持,如梦似幻的嫩绿花朵,初初绽放,花瓣被雨水包裹着,清亮亮,水润润的。打着苞儿的居多,浸泡在一团湿润里,像是正要出浴的美少女,温婉清爽。半开半合的则更是有趣,它竟把天赐的圣水养成一丸珍珠,在它的怀抱里安然无恙。

靠近,再靠近,是青梅。因着雨水的冲洗,它们的香愈发地细微,清冽,又不敢触碰它们,生怕它们掉落枝头,失却优雅。它们又丝毫地不事张扬,从容地与我对视,问候我,并互换心意。

而今想来,那天青梅给我的感动,更多的是来自于雪小禅老师的神笔,我也曾是那收割过疼痛的人,只会愈加珍惜平淡之美,也总是在低头想你的瞬间,有比泪水更珍贵的落了下来。曾经困惑,曾经伤感,曾经无奈,是友人暖心的陪伴直到春暖花开。

我在医院陪护父亲,他发来微信,需要什么,你尽管说。我带孩子四处求医,他说,只身外面要照顾好自己。从外地回邓深夜抵达宛城,也会无声地为我们安排好住宿。追梦的路上不时有羁绊,不时有暗流,他总能提供有益的建议,及时地助我化腐朽为神奇。

是啊,生命里的有些人就是不动声色,却能叫你一往而情深,是梅一般的深情。是的,梅开了,春又来了,我的父亲也已好转许多,我想要多多采插新鲜的梅枝,到爱花的父亲的床头……

梅花将要落尽时,市人民公园拾捡回细碎的花瓣,清洗再风干,悉心收集入透明的玻璃瓶,密闭起来,就放在我台式电脑前,感觉有多好,你不知道。

偶尔疲惫不堪时,打开它,梅的香悠悠袅袅,闭上眼,书院的寒梅,梅园的青梅,凌空而来,穿越而来,一刹那席卷了我,四海八荒是梅的影像,梅影也灼灼……

梅花还没有再度盛开,一个美好的女子M 走进了我的生活。五月,我们相约去杏山,攀爬山石,采摘新鲜的槐花,她无所畏惧。六月,她去青海湖,她去雪山之巅,我微她说我想看看初夏的雪,当时她因气候不适宜而低烧,还没有全退,可冰天雪地里,她以手指做笔,将我的名字留在了雪地上。七月,她开车带我和孩子们去五朵山看山,曲折蜿蜒的山路叫我唏嘘不已,炎炎烈日之下她稳稳地把着方向盘,送我们一路安全抵达目的地。

M 和我,出生于四月,相逢于四月,除了蔷薇,我们都深情地爱着梅。相逢以来,总是挽着彼此的手,寒冷的时候,拥抱彼此,告诉对方“我在”!

前年的初冬到去年的初冬,父亲九次化疗结束后回邓,M 来看我的父亲,她随车带来几盆旺实的干枝梅!她说想着我们全家都会欢喜这植物,特意去了城南的花木市场,千挑万选到这些适宜室内栽培的干枝梅,有些枝头已经挤挨着花骨朵。

我们帮父亲把梅摆放在客厅和阳台的角角落落,父亲拥抱着盆栽的梅,口里不迭地说,这梅好,这梅好,梅开了,年来了,春就不远了……


作者简介:江燕,女,河南邓州人,英语教师,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邓州作协主办的微刋《花洲文学》主编,教学之余,喜欢读书写作,作品散见于微平台和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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