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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华散文诗选(10章)

 诗歌阅读尤佳 2020-12-30

       张华,四川平昌县人,现在北京打工。喜欢读书看报,也写了一些自娱自乐式的短文小章。偶有拙作发表于《散文诗》《星星散文诗》《四川农村日报》《佛山文艺》《巴中日报》《巴中文学》等国内报刊以及《作家》微刊等公众号。有作品获奖并收入《太阳石》《三峡潮》《星星诗刊·星星诗人档案2015年卷》《2018中国魂散文诗选》《北漂诗篇20182019卷》《中国魂散文诗百名散文诗人诗选》《中国散文诗年选(2019)》等选本。出版诗文集《天涯草》,散文诗集《行走的歌谣》正在选辑中。中外散文诗学会会员,四川巴中市作家协会会员。




张华(北京)

张华散文诗选10章)

一枚落叶

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上,一枚叶子晃晃悠悠落了下来。无声无息。离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快步走过去,伸出双手,接住了。

 叶子,上半节焦黄,下半节浅绿,叶柄是黑色。叶子,蜷缩着,像收敛了翅膀的黄色斑点的蝴蝶,没有力气,再也舒展不开了。叶子,皱巴巴的。很轻,很单薄,也很粗糙。几条细小的经络,像堵塞的血管,已经枯竭。

 叶子,僵硬了。

 从早春的萌芽到夏天的茂盛再到深秋的凋零。几个月,短暂而又多风雨,就是叶子平凡又匆忙的一生。

 捧在掌心。似乎托举的是一具漂泊归来的亡灵。

 我想,应该为叶子寻找,一小块墓地。

父亲的守望

 父亲蹲在一块麦地的田埂上,吧嗒吧嗒,一口一口辛辣的土烟味,呛出一脸浑浊的泪。劳作后的汗水和漂浮的尘土,粘在古铜色的老脸上。父亲表情木然,静静地,在夕光里,犹如一尊泥土烧铸的塑像,朴素、消瘦。没有别的色彩修饰,上下一身土色。

 父亲矮下身子,用磨出老茧的手指,轻轻地捋着一棵棵正在拔节的麦苗,像抚摸着一个个精灵灵的孩子。那情形,平静、怜爱和慈祥。长高了,壮实了。憨厚不善言辞的父亲,此时内心的喜悦,看到了生活的富足和家族的兴旺。父亲呵呵笑出了声,一天的劳累,痛了半辈子的腰椎病,似乎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张家湾,父亲的土地,父亲的守望。多少年来,父亲晨起暮归,肩挑背扛,硬是把坎上、河岸、碥梁的一块块瘦土变成了良田。一米六五的个子,一只手摁住身体的痛,另一只手执掌犁铧、日子、命运……

 夕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山坳处,留守的几户人家,院子里冒出的炊烟在晚风中袅袅散去。对岸的大鹿山,在紫色的薄雾里矗立着,显得肃穆而空茫。山底下,一叶打鱼船停泊在浅水的柳林湾头。几个牧童吆喝着牛羊从树林的阴影里走出来,甩出一串串脆脆的鞭响。

 “这一天又过去了。”父亲缓慢地站起来,自言自语。曲折凹凸的山路上,父亲躬着腰,背一背夕光,回家。

刻在白杨树上的爱情宣言

 把一个人的名字写在沙滩上,会被卷起的波浪抹平,什么也看不见。

 把一个人的名字念叨在嘴里,有时牙齿把舌头咬几口,很痛还会出血。

 我很赞赏,那个把“我爱莉莉”的爱情宣言。

 一刀一刀,刻在树身上的家伙。

 一刀一刀,也刻在自己的骨头上。

 因为,他懂得。树,长得越高大越粗壮。根,进入泥土越深越有营养。就能经得起风吹雨打,更加枝繁叶茂。

     爱情也一样,有了坚固若磐的基石,信念和执著的相互支撑,垒筑的生命家园,才不会倒下。

一棵枫树

 一棵枫树。

 在崖上,站成孤独的瘦影。

 一片片殷红的叶子,在风中飘飘晃晃。隐没于深长的草丛,嶙峋的乱石,静流的小溪。

 多年前,这处壁崖是光秃秃的。一粒枫树的种子,被风吹到壁崖。一杯薄土,一滴露水,一缕阳光,便有了枫树生命的起源。看日出日落,沐山风谷雨。

 于是,从一棵小树长成了大树。

 也成了崖上的风景。

 年复一年。

 一个面容沧桑的母亲,常常坐在崖口。通往崖口陡峭的青石板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陌生的面孔。或者对着枫树,说一些人世间的离散和苦难,说一些做母亲的担当和幸福,说一些对孩子们离家后的牵挂和希望。

 枫叶,从发芽到凋落,就是一生。母亲,从年轻到苍老,就是一辈子。

 晨光中,夕昏里,母亲也站成一棵孤零零的树。

 此时,低下头。

 沉默不语。

 似乎在回想经历的岁月,养育的艰辛以及骨肉分离的阵痛。希望子子孙孙都回来,认祖归根。

坐进深秋

 独坐黄昏。眺望西山,群峰耸立,静静地矗立在紫色的雾里。显得肃穆而凝重,空茫和辽阔。

 一队大雁鸣叫着,从北方的天空飞过来,组成一个巨大的V字形,飞过我的头顶。我仰着头,高声呼喊:雁南飞,不怕累。飞过江河,飞过崇山峻岭……

 一年一秋,雁们,都要来一次长途迁徙。日夜兼程。

 向南,天高路远都不会迷失方向。

 坐进深秋,犹如坐进重重叠叠的心事。

 我低声唱着费翔的:天边飘着故乡的云,一个声音在向我呼唤,回来吧,回来哟,别在四处漂泊……唱着唱着,就泪流满面。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李商隐的《巴山夜雨》,读哭了我的心。时至深秋,也正是巴河两岸,秋风冷雨漫长的雨季。一条条大青石板铺成的山路上,行走着一把把巴山流行色的伞。有人正从远方回归,有人正在走向远方。

     而我,没有归期的漂泊,早已心力交瘁。面对夕阳,朝着家的方向,深深一躬。寄语无限深长的怀念。

 那,遥远的老屋,遥远的人。

心灵之约

 夜半。风不停地摇晃着陈旧的木窗。

 一轮秋月,正在北京的上空,静静地照着城市和城市以外,辽阔的山川和村庄。窗外,洋槐树上一只疏漏的巢,鸟儿进入了梦乡。

 今夜无眠。想着走过的日子,一路孤独,一路风雨,一路忧怨。

 家,在大巴山。

 爱人,也在大巴山。

 如此的季节。北方,一夜之间,树叶开始凋落。大巴山依然草木丰茂。我的爱人,在巴河左岸。忙着种下小麦,油菜,收回土豆,和准备一家人过冬的储粮。

 中秋将近。一些人买好了回家的车票。我告诉爱人,今年中秋不回家。她说,路途迢遥,只要相互安好,随时都能重逢,心灵之约。

一群喜鹊

 一群喜鹊在一块草坪上,觅食、跳跃、低飞,自由组合,不停地说着话,是用它们自己的语言在交流,在歌唱。

 这里以前是垃圾废墟,后来园林工人设计了一处供城市人茶余饭后娱乐休闲的公园。栽花、植树、造假山、水上漂流……

 于是,很多流浪的鸟儿纷纷飞来,安巢筑窝。不再颠肺流离,不再无家可归,不再妻离子散。这里成了它们的家园。

 我不知道,这群喜鹊,是否一直都生活在这个城市。很早的时候,经常听故乡人说,喜鹊搬家了,在巴河两岸销声匿迹。希望飞出去的喜鹊再飞回来,也期待着走出去的孩子们也都能回来。一年一年,望眼欲穿。

 而,我眼前的这群喜鹊,一样的花色羽毛,一样的大小,一样的黑眼睛,一样的肌肤。我分辨不出,其中一只或者两只,甚至更多是来自南方的。它们像离开故乡的,我的南方的亲人,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

一个人的旅行

 一个人的旅行,不需要预备太多的吃穿,给车加满油再带上行车指南,任何一个地方随心所愿。

 山里有流水和飞泉,有人家有炊烟有瓜果蜜饯,也有淳朴的民俗和友善。高原有帐篷有牧场有雪鹰有经幡,有游牧人马背上精彩的表演,还有盛开的格桑花缤纷的马兰。

 渴了,找一个清澈的溪岸。

 累了,觅一处避风的石岩。

 不要怕夜的漫长和孤单,有星星和月亮的陪伴。不要怕季雨的泥泞和前路的艰难,地球很大有无数壮美的奇观。天涯海角有诗歌和爱情,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淡泊岁月,总会留下一些记忆

 夕阳西下时。

 我站在阳台上,眺望。

 一只小鸟在紫色的雾里,孤独地飞翔。在空中。它的翅膀,一下一下,扇动,挟着风。

 无数个这样的黄昏,我都要站在阳台上,眺望。

 今天看到的这只小鸟,是偶然,进入我的视线。不知道,明天的这个时候,它还来不来。楼群周围没有森林、田园、江河。也就没有它的家。它的家一定在远方。或许是第一次飞过这片天空,正在它的万水千山之旅。

 多少年后,会想起。曾经流浪在这个城市。我也是孤独的,我的家也在远方。城市里,一张张面孔是陌生的,南腔北调的口音也是陌生的。

 悲欢,得失。

 淡泊岁月,总会留下一些记忆。

走在雨中的舞步

 一个打着兰花花伞的女人。走在西井路上,为了避开积水。

 左一大步,右一小步。

 跨大步时,闲着的右手前后用力摆动。高跟鞋后跟落地的声音,很重。迈小步时,肥厚的臀部轻轻地扭动一下。鞋尖落地的声音,很轻。

 在雨中,她像激情的舞者,不停地变换着身姿。咯噔咯噔咯噔。除了雨声,就是最好的音乐伴奏。虽然,单调了些。

 一声声清脆,一声声轻快。

 没有杂音。

 走上一座石拱小桥。她突然回过头。

 好美。我心里在惊呼。

 却,不敢靠近。

 也不敢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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