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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鳖鳖/郭玉田

 黄堡书院 2020-12-30


盐 鳖 鳖

郭玉田


正月初一早上,吃过饺子,儿子人模狗样地挽着袖子,戴着用报纸叠成的“厨师帽”,系着围裙,摆出一副金牌大厨的架势,准备给全家人做一顿丰盛的年饭。他正要进入角色时,手机突然响起来……

电话是他所在的单位打来的,内容是:铜川市突发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单位要求在铜的所有人员,立即返回单位接受紧急任务,应对病毒。

儿子只好丢下厨具,摘掉纸帽,匆匆离去。

此后,市上对冠状肺炎的预防措施越来越严格:不准拜年,不准走亲访友,不准聚会,不准去广场跳舞,就连到超市购物和到药店买药都得出示身份证,证明自己不是外来人员。出入所居小区得用通行证,每户只发一张,每天只准一人出去采购食品及生活用品。居民们只好蛰居在自己家里。新型冠状病毒把祥和的春节气氛全扰乱,使人们过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冷清春节。

后来,听说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疾病,起初是由蝙蝠传染给人类的。蝙蝠身上带有病毒,湖北省城武汉的饭馆中卖“蝙蝠汤”,也叫“福(蝠)寿汤”。有人吃后染上肺炎,经过相互传染后造成了疫情大面积发生。该病扩散到国内许多地方。

蝙蝠,是我熟悉的一种小动物,模样像老鼠,却长着一对灵活的翅膀,可以飞行,在铜川乡下称作“盐鳖鳖”。白天,它们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中倒挂金钟,悠哉悠哉地睡大觉。晚上飞出来扑飞蛾,逮蚊子。它们怎么可以吃呢?我从来没想到过,也没有听说。

小时候,夏天的傍晚,坐在院子里乘凉,抬头总能看见三五个盐鳖鳖在空中盘旋。大人说,它们是老鼠吃了盐后变成的。小孩们以为老鼠吃了醋后又会变成醋鳖鳖,但人们从来没有见过醋鳖鳖。盐鳖鳖飞到头顶时,小孩们纷纷脱下鞋,抛向空中,喊着“盐鳖鳖吃盐来,你给我屋里送钱来;醋鳖鳖吃醋来,你给我屋里送瓮来。”希望能够扣下一两只。盐鳖鳖看见此起彼伏的鞋时,也做出往下俯冲的姿态,仿佛要向鞋子里钻似的。其实,我们从来没有扣住过。

小孩们为了见识老鼠变为盐鳖鳖的进程,有人偷拿来家里的盐块——那时候的盐都是粒状或块状的,吃时再用碓窝砸烂——悄悄放在老鼠洞口。此后的日子里,我们每天三三俩俩或三五成群,潜伏在洞口周围,屏息静气,耐心观察。但是终究没有看见老鼠出洞吃盐,更没有看见老鼠变化的过程。后来不知何故盐不见了,那时盐是值钱的东西,大家都很失落,只得散伙。

蝙蝠呀,那时候,我既没有感到你可爱,也没觉得可恨。只觉得和麻雀、燕子、喜鹊没有什么区别,与路过我们身旁的一只鸡一个狗 或者猫一样寻常。

没想到,数十年后,你的命运居然大变了!成了举国关注的物种。

在某些地方,你被那些无所不咥的吃死鬼们端上了餐桌。从前,我没有近距离观察过你的长相。最近,在视频上吃客们的盘子里看到了你,你的尊容确实不敢恭维。但不管你的面貌多么狰狞,那些吃死鬼用愚昧玩弄着生灵的火焰,用迷失的人性将你上蒸笼,下油锅,斩头,剥皮的酷刑吞着噬你的残骸,填充着他们麻木的神经和味蕾……可怜的蝙蝠!

你被惹怒了。“他们这样惨无人道地杀戮我们,我们不把病毒传染给他们传染给谁!”“你让我上餐桌,我让你下地狱!”。泱泱神州的阳光被你的翅膀遮住了,你抖开了那薄似黑色丝袜样的翅膀,释放出了你身体内携带的成千上百种毒素,终于有一种“冠状病毒”让吃货们中招。他们发热,咳嗽,呼吸困难,地狱的门被打开。你张开你那毛骨悚然的嘴,对人类发出震颤的耻笑 。

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疫情引起举国关注,世界瞩目。贩卖和杀害蝙蝠的人把病毒传给了全国成千上万的民众,世界十几个国家都有了肺炎患者。十几亿的中国人蛰伏在家中,工厂不能开工,学校不能开学……唉!好厉害的蝙蝠呀!

我翻看了一下高手笔下的蝙蝠:

蝙蝠,由于谐音“蝠”,所以被视为喜庆动物。如有蝙蝠飞到院子里,就认为是“福”到了,不能赶打。民间的中堂画有的是“四福闹寿图”,绘有四只蝙蝠。在民间的砖雕和木雕及石雕中,常可见到蝙蝠图像。

在动物分类学中,蝙蝠属翼手目,和啮齿目中的老鼠风马牛不相及,当然不是老鼠变成的。“盐鳖鳖”中的“鳖鳖”,实际是“蝙蝙”的音转。老鼠变蝙蝠传说的产生,也许与另一音转“变变”有关。

记得小时候,每到大年三十,父亲把已经打扫得很干净的屋子,再打扫一遍,从柜子里的布包中取出一卷彩色古画挂在照壁上,叫“先人卷”。其前面摆上方桌,系上桌裙。又打开一只装有各位先人灵牌的木盒子,将其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灵牌是用黄表纸做的,按辈分依次一一排列在桌面上,再放上香炉、供品点上蜡烛。在桌前地面铺一条口袋,当磕头时用的垫子,然后烧上香,跪拜,这叫“服侍先人”。“先人卷”上,绘有鹿、麒麟、仙鹤,四角上各有一只翩翩起舞的蝙蝠。

看来,自古以来,蝙蝠和人类是非常和谐的,是家神、是邻居,相互利用,相互抬举,甚至是同住一座房子的恋人。没料到,今天却成了你死我活的敌人。 

来源:黄堡书院


【编辑】孙   阳

【主编】秦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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