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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旦:他是诗人,有着悲剧性的一生,却拥有相濡以沫的白富美妻子

 佳易博览 2021-01-05
作者:山佳
 


上面这张照片,我特欣赏,风华正茂,英气逼人,眉宇间更有一种责任与担当,心中的男神哦,他就是今天的男主诗人穆旦。
 
穆旦的人生经历,特别丰富。1938年2月,作为长沙临时大学的学生,他参加了湘黔滇旅行团,历时68天,徒步到达昆明;1942年2月,胸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之志,他参加中国远征军,担任随军翻译,出征缅甸抗日战场;1953年,他与妻子从芝加哥回到祖国,任教南开大学;他是翻译家,晚年完成拜伦的巨著《唐璜》,被誉为不逊于原文的完美长诗。
 
只可惜,在穆旦回国之后的岁月里,坎坷、打击、愤慨与悲凉,环绕其间。幸运的是,在他悲剧性人生中,白富美妻子周与良,不离不弃,一直与他相濡以沫。
 
01
 
穆旦,大名查良铮,祖籍浙江海宁,与金庸金大侠是叔伯兄弟,只是从未见过面。
 
虽然两人从未见过面,但心意相通,笔名都是拆字格。金庸,原名查良镛,“镛”字一分为二,便成金庸。穆旦,原名查良铮,“查”字上下拆分,成为木、旦。
 
查氏家族,在海宁是名门望族。康熙皇帝南巡时,在其宗祠外门联上,御赐“唐宋以来巨族,江南有数人家”。
 
金大侠曾写道——
我是浙江海宁人。……海宁在清朝时属于杭州府,是个滨海小县,只以海潮出名。近代著名人物有王国维、蒋百里、徐志摩等,他们的性格中都有一些忧郁色调和悲剧意味,也都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执拗。……
 


02
 
说起与良的家世,在天津,周家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周与良,祖籍安徽东至。曾祖父周馥,受知于李鸿章,协助李氏拓展洋务三十余年,人称“李鸿章的大管家”,并先后出任山东巡抚、两江总督。
 
祖父周学海,进士出身,官至浙江候补道。中国的近代工业,素有“南张北周”的说法。“南张”,指的是功盖东南的状元实业家张謇;“北周”,指的就是华北新式工商业的开拓者周学熙。而周学熙,与周学海则是手足兄弟。与良的老爸周叔弢,是著名的实业家、藏书家。
 
若把李鸿章比作是洋务事业的策划者和设计师,那么周馥就是洋务事业的实施者和推动者,而袁世凯几乎就是洋务事业和北洋遗产的后继者、李鸿章的衣钵传人。而且周馥与小他22岁的袁世凯,都是同道共谋,惺惺相惜。两家之间的联姻,也水到渠成。
 
周馥将三女周瑞珠,嫁与袁世凯八子袁克轸为妻。袁克轸的母亲杨氏,就是袁公最具管家才干的五夫人。他是杨氏的次子。克轸与瑞珠,生育了两个女儿:家蕴和家芸。这桩“政治联姻”,虽然是听从父母之命,但也算稳定幸福。只是克轸,英年早逝。
 
这么说吧,与良老爸周叔弢,若遇到杨氏的长子袁克桓,都要称一声“六叔”滴。
 


03
 
1946年,穆旦与与良,相识在清华园。与良的二哥珏良,在清华大学外文系担任讲师。而在燕京大学就读研究生的与良,一到周末就去二哥家。
 
穆旦呢,是珏良在南开中学同届不同班的校友,又是西南联大的同学。中学、大学均在一起,也是难得的缘分。况且,珏良在南开办杂志,遇到稿件不足的情况,第一时间就是找穆旦来填窗口。两人的情谊,老铁了,以致于大学毕业之后还常联系,常走动。
 
就这样,在老同学珏良家,穆旦就遇见其妹与良,怦然心动。要知道,秀外慧中的与良,追求者可是甚多。但在穆旦这里,都不算个事,因为他会制造巧遇啊。
 
比如说,清华园工字厅举办舞会,年轻貌美的与良总会参加,穆旦也去;与良在北师大参加官方出国留学考试,二哥珏良也参加,中午在饭店吃饭,得,不参加考试的穆旦也来了。
 
席间,他还会调侃地对与良说:“你吃得这么少,这么瘦,怎么能考好呢?还是胖了会更好。”
 
哪个女生,不想保持身材苗条啊?与良瞅了他两眼,心想是二哥的同学,就没好意思怼他。
 
一次,穆旦问与良,爱读小说吗?与良倒是很实在,哗哗哗说了一大堆。穆旦杀了一记回马枪,看了这么多小说,为何却考了生物系。与良倒是不客气,开门见山地回答:“我就是喜欢理科,看小说嘛,只是消遣。”
 
与良哪里知道,这个大他五岁的文科男,已爱上了她这个直白的理工女。
 
这天,穆旦朝与良要照片,说要给母亲看。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与良却直接回答,没有。穆旦追着,那就照一张吧。
 
这下,与良生气了,心想哥哥的同学我认识好几位了,别人都没朝我要过照片,你凭啥啊?
 
其实,那时的与良,还是太幼稚,太单纯,穆旦那是主动出出击好么。
 


04
 
随着交往的加深,穆旦会对与良说起他从前的经历。比如怎么样从缅甸野人山,九死一生到了印度 ,又怎么回到了昆明。
 
这让单纯的与良,匪夷所思。如此惊耸的生死经历,她的哥哥及同学都不具备,而穆旦是独一份。
 
话里话外,穆旦总会向与良说起他的家庭。他爱母至孝,对手足也是情深义重。相处久了,与良能深深感到,表面上穆旦是一个沉默寡言,不易接近,但实质上很热情,能体贴人。与良,心动了。
 
其实,穆旦本打算同与良一同赴美留学。但自费留学,是要花银子滴。况且,穆旦的父母与妹妹,都需要他的赡养帮助。那么,赚钱筹款成了穆旦的一大目标,他去了上海、南京找工作。
 
1948年3月,与良在上海乘坐邮轮出国,穆旦特意从南京来沪送行,直到船上。而与良送了穆旦一张自己的秀照,算是表明了态度。
 
与良真是一个好姑娘,家境如何,我不在意,但你的讲话风趣幽默,谈起文学很有见地,诗也写得那么好,当然人长得特别帅,我喜欢。就这样,穆旦PK掉所有与良的追求者,拔得头筹,同与良相爱了。
 


05
 
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加上长得帅气,穆旦很快找到了工作,随同联合国粮农组织前往泰国曼谷,开始挣起外汇来。
 
每周,穆旦总会写信给与良,聊聊泰国的风土人情,再谈谈泰国的经济。当然,他也会调侃,在泰国生活很容易,不用太累就可以生活得很好,凡事有利必有弊,只是天气很热,真够受的。末尾,加上一句,等到赚够赴美的路费,就闪人不干,找佳人去也。
 
诗人吗,信写得如此动情,又如此深情,再放上一些帅哥我在泰国各地的照片,着实让与良大开眼界。两人的链接,更加频繁。
 
1949年8月,穆旦终于如愿以偿来到美国留学。与良在芝加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而穆旦更心仪纽约哥伦比亚大学英文系。他劝周姑娘转学到纽约,但与良不干。于是,去了纽约三天后,为了心爱的姑娘,穆旦毅然回到芝加哥大学就读。
 
穆旦深知,近水楼台先得月,与良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可是诸多中国留学生仰慕的对象。比起杨振宁、李政道这样的公费生,他在经济条件上,真是一言难尽。为了抱得美人归,芝大就芝大吧。
 
1949年12月,与良成为穆旦的新娘。两人前往佛罗里达州,因为与良的五哥杲(发“稿”音)良在那里的研究所读博士后。哥哥订了一个结婚蛋糕,祝福妹妹。在小旅馆里,穆旦同与良,相伴一周后,返回芝加哥。从此,与良有了一个新的身份,诗人的太太。
 


06
 
在芝大的那段时光,也是与良最幸福快乐的时光。工作日,干着自己最开心的事;周末,与朋友一起聚餐,跳舞,打桥牌。最重要的是,身边还有一位善解人意的夫君,他从来不限制与良的喜好,人生苦短,开心最重要。
 
与良的家总是那么热闹,因为夫君待人特实诚,同学有困难,穆旦总会第一个伸出手来,所以大家都愿意靠近他。
 
上世纪八十年代,与良赴美探亲。当年的老同学都说:“你们在芝大,是最热闹的,你们走了,大家都散了,也不经常聚会了。”穆旦,实在是功不可没。
 
其实,在穆旦踏进芝大校门时,战后赴美留学的高潮已过。是回归大陆,还是投奔台湾,这是一个选择。
 
而穆旦第一选择,就是回国。他甚至劝过妻子,不必再读博士,回去算了。与良可有自己的老猪腰子,这么多年,辛劳苦熬,你一句话说不读就不读了,那我的心血不是白费了吗?
 
与良很干脆,你要回去先走,我读完学位就回去。这下,诗人没词了,但他也没闲着。当时美国的政策,不允许读理工科博士毕业生回家,文科不限制。于是,穆旦就在1950年就开始办理回国手续,只等妻子一拿到学位就走。
 
1951年夏,与良戴上了博士帽。之后,夫妻两人,就收到了台湾大学的邀请函,邀其至台大任教。甚至,印度德里大学的聘请书,也在信箱里。因为穆旦的族兄查良钊(当年,在西南联大,他是校长梅贻琦的得力助手),正任德里大学的教务长。还有美国南部的大学,也向他们抛出了橄榄枝。可以说,如果他们任意选择其中的一项,都会有不错的职位。
 
但与良还是跟随着夫君的步伐,回到了大陆。也许在她心底,亲属皆在大陆,回国后两人在各自的专业上,都能开创一番新天地。这,真是一份美好的心愿。
 


07
 
1953年1月,穆旦夫妇终于回到了祖国。1953年5月,穆旦出任南开大学外文系副教授,与良为生物系副教授。穆旦在授课之余,加紧翻译外国名著。
 
与良回忆——
那时是良铮译诗的黄金时代。当时他年富力强,精力过人,早起晚睡,白天上课,参加各种会议,晚上和所有业余时间都用于埋头译诗。

自1954年3月至当年年底,穆旦翻译的普希金的《普希金抒情诗选》、《青铜骑士》、《欧根.奥涅金》等作品,令读者广为惊叹,也更为关注。
 
此时的穆旦,心中充满了喜悦。在他心底,似乎想证明,给没回来的人看,回来了是多么正确。只是他不会想到,也想不到,属于他的春天,马上就要过去;酷暑与寒冬,即将到来。
 
1954年年底,南开大学外文系事件爆发。外文系召开批判“俞平伯《红楼梦》研究”的讨论会,巫宁坤、李天生等教授,按规定批了俞平伯的错误思想,话题逐渐转向系领导,对其不民主的作风、学术水平低下,作了批评;同时,也对如何改进教学工作,提出意见和建议。
 
轮到穆旦,刚讲了一句话,就被会议召集人,气急败坏地打断。穆旦见来者不善,转身就走。在场的巫宁坤等教授,对召集人大为不满,指责其粗暴蛮横。召集人怒发冲冠,将几个胆敢对自己不敬的教授,骂了个狗血喷头,扬长而去。
 
当晚,南开大学将参加会议并发言的巫氏等几名教授,定为“反党小集团。”穆旦也在其中,即使他只说了一句话。于是,反党小集团的各位成员,被隔离审查。
 
穆旦,抗战期间参加过“中国远征军”的历史,被重新翻出,并作为一种逆天大罪成为“肃反”对象。随着审查的不断深入,穆旦由远征军的“伪军官”和“蒋匪帮的英文翻译”,晋升为历史和现行的“双重反革命分子”。而在芝大留学的经历,又被晋升为“美国特务”。

后来的与良才听说,本来打算是把她列为“肃反”对象,可是历史上实在找不到任何借口,只好让她呆在家里帮助丈夫反省,写出交代材料。
 
此时,与良的老爸周叔弢,民族资本家,党外人士,正担任天津市副市长。周氏家族,属于光荣的革命家庭。校方,一时也无可奈何。相对而言,此时所为,尚属温和。
 
没想到,1958年,突然收到法院判决书,穆旦被定为“反革命分子”。可想而知,这样的帽子戴在头上,会是怎样的震动?穆旦先把消息告知了岳父大人,又在岳父家中,告知妻子。
 
如果这时的与良,勇于划清界限,勇于跟穆旦离婚,也许穆旦就是另外一番际遇了。但岳父大人与妻子的理解,让穆旦心安了,这是多么大的慰藉与滋养啊。
 


虽说穆旦对此遭遇从不抱怨,从不流露,自己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从不言说,但毕竟身后还有一个家,还有与良为他营造的宁静港湾啊。
 
每逢佳节,周家子女聚首天津,岳父大人家热闹非凡。但穆旦因是反革命分子,平辈手足自然也会权衡利弊。毕竟,人的天性都是趋利避害的,谁愿意与一个反革命分子多言一句呢?即便他是被冤枉的。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
 
与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深知自己丈夫的为人,既然手足如此势利,她就鼓励夫君去和老爸谈文学。老爸经多见广,遍经人生百态,对姑爷的境遇很是理解。深爱女儿的他,当然更懂得如何去宽慰自己的夫婿。
 
与良还鼓励夫君,与孩子们一起玩。孩子还未经历过世俗的污染,他们的心最纯净。这样,穆旦就对侄辈们讲故事,孩子们可爱听了。
 
总之,与良用她特有的女性敏感,时时刻刻去抚慰丈夫受伤的心灵。
 


08
 
1966年,文革爆发。与良家三个房间的平房,因出入方便,抄家的红卫兵,一批接一批,书籍、手稿,或搬走,或撕烂,或一把火焚之。甚至,连被褥、衣服都被洗劫一空。
 
无法无天的一幕,让穆旦的四个儿女,悲愤心悸——
记得那年8月的一个晚上,一堆熊熊大火把我们家门前照得通明,墙上贴着打倒的标语,几个红卫兵将一堆堆书籍、稿纸向火中扔去。很晚了,父亲还没有回来……
 
直到午夜,父亲才回来。看着满地的碎纸,他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这时,与良与孩子们陪着他,一起整理被扔在地上的书和稿件。与良,总会用行动默默地告诉夫君:我们既然决定牵手相伴,一切苦难,我们一同承担。
 
1968年,穆旦夫妇,与一批“牛鬼蛇神”下放到河北保定地区劳动改造。夫妻两人,不同的村庄,相距几十里,不通音信。
 
1969年春节,即将到来,穆旦心中,焦躁不安。他想念妻子,更想念孩子。终于,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借着不能出工的机会,穆旦顶着漫天大雪,向王各庄跑去。那是与良所在的村庄。与良看着丈夫,脸色蜡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雪水和着汗水,一起流淌,几度哽咽。
 
当得知妻子也无孩子们的消息,穆旦心头,掠过一阵悲伤,但他强忍着,安慰妻子——
孩子们都很好!事情总会弄清楚的,要忍耐,不要惦着孩子。
分别时,穆旦从兜里掏出一小包花生米,还有几块糖果,拉过妻子的手,轻轻地放下。与良坚决不肯接受,她要留给丈夫。
 
穆旦将妻子的心抓得更紧,非要留下,说了一句——
你晕了,吃块糖也好些,要多注意身体。
 
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与良感慨——
良铮才53岁的年纪,已是步履蹒跚的衰弱老人了。
 


09
 
终于,文革结束了。穆旦高兴地对妻子说,希望不久后又能写诗了。但与良心有余悸,就说,咱们过些平安的的日子吧,你不要再写了。当时,只要穆旦谈到写诗,与良总是加以阻止。她实在不愿丈夫再因写诗,而遭遇不幸了。
 
后来的与良,每当想起这一幕,总是非常后悔。因为夫君常说,一个人到世界上来,总要留下足迹的。

1976年年初的一个晚上,穆旦骑着自行车,坠入一个深坑。由于身心长期受到的摧残和折磨,身体极度虚弱,造成右大腿骨折,从此病卧床榻。就是在疼痛中,诗歌的改译,仍在他笔下继续。忍无可忍,他就让孩子们烧一块砖,热敷止痛。伤痛稍减,又奋笔前行。
 
1977年2月24日,将《欧根.奥涅金》修改稿抄写完毕,穆旦才住进医院,接受伤腿的手术治疗。离家前,他将存放所有译稿的帆布小提箱,交与小女查平,嘱托着——
你最小,希望你好好保存这些译稿。也许等你老了,才能出版。
 
穆旦最关心的,还是他的译诗,因为诗就是他的生命。2月26日凌晨3时,穆旦合上双眼,时年60岁。
 
2002年5月1日,79岁的与良,在美国病逝。2003年9月22日,两人骨灰,合葬在北京万安公墓。患难与共的夫妻,至此同穴。
 
1993年,日本准备出版日文版《穆旦诗集》。汉学家秋吉久纪夫,来华拜访与良。他挑选了一张穆旦微笑的照片,并说:“虽然穆旦后半生在寂寞中度过,苦难二十年,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压力,但他对未来充满希望,笑对人生。”
 
而与良就是用她瘦弱的肩膀,支撑着诗人身后那个宁静港湾的,最重要的基石。
 


每每想起穆旦与与良走过的这一生,总会想到西方婚礼上的这段经文——
愿主保佑这两位新人从今往后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富裕还是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生命的尽头。
 

愿主保佑这两位新人从今往后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富裕还是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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