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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太原开了个运动会，统一招牌，沿街粉刷，建筑工地停工，公交车辆征调。同时，交通秩序实施严管，行人走非机动车道者罚款，我也被处置一回。下得公交车，进单位所在巷子，不出二十米意外被拦。接受一番言之凿凿的口头教育后，我说多少年就这么走的，交警说从此要改，一定要改，我降低声调连忙接话“是，是，是”，输入身份证号码，便能显示个人的详细信息，遂开出五元的罚单，且要求网银支付，逾期按失信人论处，真是丢人现眼，幸好未遇熟人。非机动车辆闯红灯者，则现场拍照，作为惩罚，显示于路口电子屏，且滚动翻页。照片分两格，上为现形，下为人脸识别系统调出的身份证照片。由于焦距短，站得近，加之广角镜头拍照，额头突出，鼻子放大，下巴缩短，成为普遍表情。虽说身份证上的照片普遍不显美，毕竟目正神怡，气静眉舒，两厢比较，上面比下面苍老许多，也仓促许多。 苍老因年代，证件为先前办理，自会有差异。仓促则因张皇，当场挂彩，出乖弄丑，收恐惧于心底，表情自不会昂扬。小勇敢，大怯懦，骑车人的辛酸，开车人难以体会，上有椿萱，下有妻子，一年过完，兜里没钱，揽一活拼命完成，一个六十秒的红灯等不及。穷人模仿富人是种虚荣，如今不再模仿，我便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起早挤车，车上满是睡眼惺忪的年轻人，有近道不走直角，三步并作两步。 不觉得这些扭曲的面孔丑陋，但也没有丝毫美感，惟有同情。张恨水的文字，简洁雅驯，句句写实，就眼前小事物，随感随书，最是归入同情一路。雄赳赳，气昂昂，背着要饭筐；老大爷，老大娘，给碗糊糊汤。其《对照情景》写街旁羊肉火锅馆：“此等店门悉以玻璃为之，内外透视，则有瘘人子身披败絮，肩上加以粗麻米袋，瑟缩门下，隔玻璃内窥，冀得半碗残汁。视其面，则紫而且乌，清涕自鼻中陆续渗出。同为人子，一门之隔，悬殊若是。”《断桥残雪》这样写穷人：“吾家断桥残雪矣。予应声出，见村中两三穷汉，穿破烂短衣，片片翻乱，两手环抱胸前，赤脚踏坡上石板路，周身抖颤如农人筛糠秕，鼻中出气如云, 予叹曰：此亦人子, 宁知风景。内子曰：彼等唯计今日有红苕粥啜否耳，何遐赏鉴断桥残雪？”不仅擅写才子佳人，尚具悲悯情怀，告诉你那时的底层民众有多么的不幸，这些文字只宜默读，不忍出声。 卑微者以这般形式，将自己的形象放大，且展示于大庭广众，连自己也意想不到。即便如此，匆匆行人有谁驻足定睛过，就是否涉及侵犯个人隐私，料也懒得深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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