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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与生计

 介子平 2021-01-05
青春岁月,身不由己,华发时节,仍不由己。说来悲哀,我的生活依旧围绕生计展开,鸿鹄志在苍宇,燕雀心系檐下,养家糊口,当属后者。

溺于利,事人哪知无事之宽畅;偏于业,忙人哪知闲人之惬怀。眼里不见争斗,耳里不闻是非,闲里回观世路,静中得见天机。此般境界,可以息心。功利之余,炉火旁打个盹,三五人喝个酒,算作暂且逃脱。

繁华落尽,归于静寂,老木西风落叶寒。烟云腾迁,古木可为流年的坐标,无论走得多远,都能找到回到内心的路。秀才是孔子的罪人,和尚是佛陀的罪人,现实是理想的罪人,你是你的罪人。你是归人,还是过客?纵使过客,何日归家洗客袍?

现实如此严酷,理想尚未尝试,好年华已逝,想来心有不甘。尽可被毁灭,不能被打败,士君子修道立德,不以困穷而改节,常人亦然。自由是你身体里最尊贵的神,如何在诸多限制中,为自己做选择,且为此决定负责,活出自己想过的人生。“人生的刺,就在这里,留恋着不肯快走的,偏偏是你所不留恋的东西”,钱钟书所说的“留恋”,大概就是这般“想过的人生”。

米可果腹,沙可盖屋,二者掺合,价值全无。性之所近,力在所能,你是专家,却不专心,既不肯弃工作,又无法全然投入爱好,一间茅屋负青山,老松半间我半间,此二者掺合,工作不脱应乎,爱好不可尽入。一床难睡两梦,做人纯粹,做事方能痛快。

学会抱怨,是如此的容易,维持生计的过程中,有无乐子可言?你忍耐的每个坚持,遭受的每次磨砺,都会在某个时候派上用场。你失去的某个机会,在另条路上,或许还会以另外的面孔遇到。

退而求其次,逃世不逃名,生计之外,可另设中心,全身心投入其中。这一爱好,多在精神之慰藉,犹秉烛之夜行,固不能照亮每个角落,但总比摸黑好。对于业余,再怎么紧张,永远有时间。业余的适宜,在于进退自如,不必如维持生计者,昨日与今日,日日重复,今日与明日,遵循惯例,一辈子下来,最有意思时,没有有意思地过,最没意思时,哪能过出有意思。故业余之于生计,齿亡舌存,户朽枢立,更为持久。如果没有两套衣服,至少可以换种穿法。

萧伯纳说:“想结婚的就去结婚,想单身就维持单身,反正到最后你们都会后悔。”王尔德也说:“生活中只有两个悲剧,一个是没有得到你想要的,另一个是得到了。”当生计成为业余,业余成为生计,时间长了,或许都会后悔,都会东山看见西山高。法律学校毕业的巴尔扎克业余完成第一部作品时,法兰西学院某院士看过后不讳言:“这位作者随便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搞文学。”其自然不服气,经过一番努力,终成一代文豪。然却一度弃文从商,经营企业,均告失败,并使之债台高筑,不得不以透支身体写作还债,终因劳累过度,五十而殁。

你的生计,正是他人的业余;你的业余,反是他人的生计。生活之趣需要调剂,矛盾主体需要转换,业余与生计,如居士与和尚,何在于在家与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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