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 作者:李广生 星空是梵高的一幅名画,创作这幅画时他正在一家精神病院治疗。一股躁动的激情在画布上流淌,是迷茫、是渴望、是压抑、是向往,扭曲的星空投影出一个扭曲的灵魂。梵高笔下星月的造型不是很像太行山深处枯死在崖缝中的经过了几百年风化的崖柏的样子吗?病和痛常常被人们当成审美对象,是因为其中蕴含着痛苦的挣扎和不屈不饶。 很久没有好好看看星空了。一方面是客观原因。繁星满天的景象真的不多见,灰蒙蒙的、乌突突的夜空,几乎看不到星星。另一方面是主观原因。一天到晚在各个封闭空间穿梭,一直埋头赶路,就忘了抬头看天。晚上回到家,又一头扎进手机里,弄的自己头晕眼花。很多人不是都这样吗,宁愿在手机上看星空,也不愿把头探到窗外,看一看大自然的星空。 好多年前,去内蒙古讲课,晚上在蒙古包吃饭,喝了不少酒。酒劲作用下,一个人跑出蒙古包,走到草原上。那一刻,世界如此的静谧、辽阔,天是那么的近,星光璀璨,就在眼前,真的是“手可摘星辰”。而人是那么的渺小,在广袤的草原上,在半人高的草丛中,在星光的环绕下,你会觉得自己就是一根草,也只能是一根草,而且甘愿成为一根草。星空下的一根草。被蒙古朋友拉回蒙古包,继续喝酒吃肉…… 晚上住在老家。半夜去厕所,又看到了星空。 农村的厕所都在屋外,而且在院子的西南角,据说与五行八卦和风水有关。这就意味着去厕所要走出屋子、穿过院子。夏天好说,冬天则称为难题。您想啊,寒冬腊月,滴水成冰,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出来,哆哆嗦嗦穿过院子,来到如冰窖一般的厕所,何况那时的厕所多是露天的,圈个篱笆而已,多难受啊。所以吧,每到冬天,屋里就会预备下尿盆或尿壶。一大家子,那时孩子多啊,住在一个大炕上,一会儿这个起来对着尿盆哗哗一阵子,一会儿那个起来哗哗一阵子,此起彼伏,抑扬顿挫,这就是当时的农家小夜曲。 睡衣是我长到很大之后才知道的概念,但至今也没有完全弄明白,既然睡觉,干嘛还要穿衣服?内衣是要穿的,毕竟要遮羞嘛。如果像电视里的城里人那样,穿着毛绒绒的厚厚的睡衣,冬天起夜也没啥大不了的。可惜直到现在,我还没舍得花钱没睡衣。我的很多心愿都计划在成为名师之后实现。如果哪一天一不小心评上了名师,我也买身睡衣,不再只靠一条内裤遮羞。 因为没有睡衣,住在老家半夜上厕所,对我来说是个考验,而且是个艰巨的考验。 晚上喝了两杯水,夜里一点多钟,被尿憋醒了。拉开灯,犹豫了很长时间,毕竟外面太冷了。试着用内力把那股液体内化,未果,决定起来,解决了它。古人说的好,活人哪能让尿憋死。 屋外至少零下十几度,光溜溜的身体暴露在寒夜中,顷刻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这是人体的重要机能,收缩毛孔,减少热量流失。在与残酷的大自然进行艰苦卓越的斗争中,人类具备了这种能力,并通过基因遗传给下一代。到我这一代,幸好没有失传。无意间抬头一看,我惊呆了。 漫天繁星,如梦如幻。深邃的夜空,绚烂的星光,恍若一个童话世界。我不由自主的伸开双臂,举过头顶,想要拥抱,又想要融入这美丽的星空。以前从未注意过,星星竟然有如此丰富的姿态。有的大,像大家闺秀,有的小,像小家碧玉;有的亮,像孩子的大眼睛,有的暗,像江边的点点渔火;有的离得远远的,像是各自奔波的陌路人,有的靠的紧紧的,像是一对恋人或是一大家子……仔细看,它们是动着的。这些神秘的小精灵,有的闪动着,有的摇动着,有的跃动着,有的流动着,有的舞动着,光影摇曳,星辉斑斓。它们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有的是俏皮的,有的是妩媚的,有的是严肃的,有的是忧郁的,有的是羞怯的……这一刻,我理解了梵高。他在精神病院看到的星空和我此时看到的星空,也许是同一片星空。 那屋传出母亲的咳嗽声,把我拉回的现实。好冷,快要冻僵了。我赶紧跑回屋,钻进被窝。暖和过来才意识到,那股液体依然在体内。没办法,只好再次出征。但不敢再抬头,我怕自己再次迷失。 躺在床上,透过窗户望星空,久不成寐。我想:或许每个人都渴望融入到属于自己的星空中。梵高如此,我们也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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