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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断与决策3-情境依赖性:人们是怎么被操纵的?

 北山读书 2021-01-06

不依赖情境的判断与决策是不存在的。

文章很长

因为内容很硬核


1

情境依赖性

1974年,阿瑟·阿伦在温哥华的卡皮诺拉吊桥上做过一个著名的实验——

卡皮诺拉吊桥长450英尺,宽5英尺,用2条粗麻绳及板木,悬挂在高230英尺的卡皮诺拉河谷上。悬空的吊桥来回摆动,令人心生惧意。

研究人员让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站在桥中央,等待着18到35岁的没有女性同伴的男性过桥,请他们参与一项调查,她提出几个问题并给他们留下了电话。

同样的实验在一条小溪之上10英尺高的普通小桥上进行。同一位漂亮女士,调查程序完全一样。

结果,走过卡皮诺拉吊桥约一半的男士后来给她打过电话,而那个稳固的小桥上经过的16位男性,只有2位给她打过电话。

实验结果表明——人们在危险紧张的情境下,生理上自然会出现应激反应,如心跳加速、手心出汗、体温升高、呼吸急促等,那些走过吊桥的小伙子,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自己爱上了那位漂亮女士。

人们并不了解自己

这个研究还可做出如下解释:在人们情绪和生理反应较为强烈的时候,其判断和决策会更加冲动,更容易、更敢于做出平时日常情况下不会做出的决定。年轻人追求刺激行为本身,会反过来刺激其产生更多的冲动行为。

酒壮怂人胆。

男生女生约会,多去看看恐怖电影或者去玩过山车吧?我也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吊桥实验说明——人们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做决策。人类很多判断与决策都会受到情境的影响。

脱离情境的判断与决策是不存在的

*演奏实验*

2007年1月12日,华盛顿特区的地铁朗方广场站入口,有一名街头艺人演奏45分钟,表演了巴赫、舒伯特等难度极大的曲目,共有一千多人经过,只有7个路人驻足观看,只被27人共“施舍”了32美元。

其中只有一人发现了演奏者就是大名鼎鼎的约夏·贝尔,他在波士顿歌剧院的演出门票高达300美元,亦是一票难求。他所用的小提琴是意大利斯特拉迪瓦里家族在1713年制造的当今世界上最名贵的提琴之一,价格高达350万美元。

著名演奏家的专业水准获得了圈内的认可,但对于多数社会公众来说,他们无法分辨。在歌剧院的情境下,人们就愿意出300美元抢票欣赏,而在地铁站这个街头情境,很多人就不识货了。

场景比内容本身更重要。

所有的产品经理,恐怕最深刻懂得,场景对于产品的重要性。场景不对,产品不对。

*表情实验*

1988年,斯特拉克和马丁让92名大学生用嘴衔住笔完成一些练习任务,最后为看到的漫画的有趣程度打分。

用双唇含着笔的学生对漫画的平均分是4.3,用牙齿咬着笔的学生对漫画的平均分是5.1。没有一位被试发现自己的表情受到了操控。

用牙齿咬着笔会自然让人产生微笑的面部表情,相反,用双唇含着笔会抑制微笑的面部肌肉,让人皱眉紧张。

实验结果表明——脸部表情反馈直接作用于大脑,而不需要显意识的干预。

与吊桥实验一样,这个实验也让人们认识到,自己细微的表情可能直接会影响到自己的价值判断,进而做出相应的决策。

简言之,想快乐,先微笑。

正如第一篇《选择性知觉》中提到的,预期影响知觉。有时候,如果你假装快乐,有可能你就会真的更快乐。

*诚实盒实验*

卡尼曼在英国一所大学办公室的茶水间进行了一个实验。他们把每杯茶或咖啡的建议价格写下来贴到墙上,职员们每次去接茶水时会主动把相应的费用投到一个“诚实盒”里。没有任何人监督。

每周横条都贴有一张新的图片。图片上要么是一些花,要么是一双眼睛,好像盯着看图片的人。没有人对这些装饰发表过什么评论,但“城市盒”里的钱却有了明显变化。

显然,仅仅是一种象征性的监视符号便可促使人们改善自身的行为。

决策者并不是孤立地去感知和记忆某个事件,而是根据他们过去的经验和事件发生时的情境去理解和解释新信息。在不同情况下,同一个人对同一刺激(如某种人格特征)的认知可能会完全不同。情境依赖性可以解释许多知觉错觉产生的原因。

在决策与判断领域,情境依赖性主要有四种表现方式:对比效应、初始效应、近因效应和晕轮效应。

2

对比效应 contrast effects

艾宾浩斯错觉(Ebbinghaus illusion)

两个橙色圆是一样大的。


A和B的颜色是一样的。

网上这种视觉错觉的图片很多,就不在这浪费流量了。

在第一篇《选择性知觉》中提到,知觉具有选择性。这里说的是,知觉由于受到情境影响,本身也是不准确的。对比,就是最容易扭曲认知的一种方式。

将左右手分别放置在冷水和热水中,一段时间后,一起放入一盆温水中。同样一盆温水,会让两只手,产生冷热不同的奇妙感觉。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更大的面包机*

威廉姆斯-索诺玛公司(Williams Sonoma) 曾推出一款279美元的家用面包机,发现无人问津。公司后来又推出一款容量更大的面包机,价格高达429美元。新品上市之后,原先滞销的279美元的面包机销量在短时间内竟翻了一倍。

原本滞销的面包机为什么突然变得受欢迎了?

消费者在对一个产品不能确定的情况下,就会寻求比较。和新推出的更昂贵更不实用的面包机相比,原先的这款面包机就显得经济实惠多了。

同样的道理,房屋中介往往会先给客户看一个地段、品质都很差的房子,再带客户看一个地段、品质都很好的房子。二手车中介也是如此。自家孩子90多分的成绩在别人家孩子100分面前就相形见绌了。吸引力较差的竞争者会显得普通的面试者更好一点。

这是套路,其实也是人性。

美女也是要靠比较的。

*增加诱饵选项*

《经济学人》杂志推出三种版本,全年价格分别为:

a. 网页版本59.9美元

b. 仅印刷版125美元

c. 网页版本加印刷125美元。

MIT斯隆商学院的学生选择结果是:A 16人;B 0人;C 84人。

然后换成另外一种选择:

a. 网页版本 59.9美元

b. 网页版本加印刷125美元。

学生选择的结果是:A 59人;B 32人。

——丹·艾瑞里Dan Ariely,1997

实验结果表明——如果没有比较,大家更可能买便宜的版本。但加入一个没有人会买的诱饵选项,就会引导大家去买更贵的版本。诱饵选项的增加改变了人们对于选择的整体认知。

商场会在几个产品旁边放上一个更贵的产品,让那些相对贵的产品更好卖。菜单中有几样特别贵的菜也可能只是对比的诱饵。

*更少的冰激凌*

有两杯哈根达斯冰淇淋,一杯A有7盎司,装在5盎司的杯子里,看上去快要溢出来;另一杯B是8盎司,装在10盎司的杯子里,看上去还没装满,你愿意为哪一杯付更多的钱呢?

如果人们喜欢冰淇淋,那么8盎司明显要多于7盎司;如果人们喜欢杯子,那么10盎司的也要比7盎司的大。

——奚恺元,1998

实验结果表明——在分别判定的情况下,人们反而愿意为分量少的冰激凌付更多的钱。平均来讲,人们愿意花2.26美元买7盎司的冰激凌,却只愿意用1.66美元买8盎司的冰激凌。

聪明的商家就利用人们的这种心理,制造“看上去很美”的效果。

3

初始效应近因效应

实验人员要求被试描述他们对一个人的印象,两组被试所需描述的对象特征顺序是——

嫉妒心强、顽固、挑剔、冲动,但勤勉、聪明

聪明、勤勉,但嫉妒心强、顽固、挑剔、冲动

第一组被评价为高度情绪化;

第二组被评价为低度情绪化。

——所罗门·阿施Solomon Asch,1946

实验发现,顺序靠前的特征,比顺序靠后的特征,对人们印象影响更大。这种情况被称为“初始效应”(Primary effects),即先入为主。

有些情况下,最后出现的信息会比最先出现的信息的影响更大,这种模式被称为“近因效应”(recency effect)。

为了研究,何时会出现“初始效应”,何时会出现“近因效应”,1959年,诺曼·米勒和唐纳德·坎贝尔做了一个实验——

假如你参加一场公开辩论。而且,假设你可以选择最先发言或者最后发言,你会选择哪一个?

米勒和坎贝尔选取一次法庭审理的记录。他们对记录进行编辑后,记录不同人阅读不同角色陈述的过程。陈述按照八种不同的顺序编排。

在一些实验条件下,被试需要在听完连贯的陈述后马上做出决策;在另一些实验条件下,实验被分成了几个阶段,中间间隔一个星期。


你可以猜测一下,哪种情况下会显示出初始效应?哪种情况下会显示出近因效应?

在第二篇《记忆》中,我们了解到,记忆具有自然的遗忘曲线,很多信息慢慢就忘了。所以,间隔的时间就决定了到底哪些信息容易被遗忘。

实验结果表明——在第5、6情况下,会体现出明显的近因效应。因为延迟的出现,使得之前的信息忘得差不多了。相反,在3、4情况下会体现出明显的初始效应。至于在1、2、7、8条件下,没有明显的差别,因为要么都记住了,要么都忘得差不多了。

1964年,梅约和克劳克特的实验进一步证明,认知结构简单的人,容易出现初始效应;认知结构复杂的人,容易出现近因效应;有关学者还指出,认知者在与熟人交往时,近因效应起较大作用;与陌生人交往时,首因效应起较大作用。

回到之前的问题:“假如你参加一场公开辩论。而且,假设你可以选择最先发言或者最后发言,你会选择哪一个?”答案是,主要取决于情境。

*峰终定律*

两名病患接受痛苦的结肠镜检查,当时麻醉术还未被应用于此。实验中,肠镜检查每进行60秒,实验者就要求病患以0到10的数字说出他们的疼痛程度。

患者A的检查持续了8分钟,患者B持续了24分钟。请看两位患者的疼痛值测量图。


研究发现,对体验的记忆由两个因素决定:高峰(无论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时与结束时的感觉,这就是峰终定律(Peak-EndRule)。

这个实验来自于丹尼尔·卡尼曼的亲身经历。实验表明,体验之后能记住的,就只是峰值和终值,而在过程中体验数量、时间长短,对记忆影响很小。

峰终定律某种程度上也相当于近因效应。

1元甜筒是宜家体验式营销的成功范例。1元钱的甜筒看似赔本,却为宜家带来了极佳的体验,1元甜筒就像宜家的一个代号,加深了人们对宜家的印记,人们会觉得宜家整体的购物体验非常棒。

一部电影、一场演讲等,结尾如何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人们的判断。

4

晕轮效应

1936年,阿迪·达斯勒制作了一双带钉子的短跑运动鞋,并无偿地送给夺冠热门美国短跑名将欧文斯,后来,欧文斯在那届奥运会上夺得四块金牌。

当所有的新闻媒体、亿万观众争睹名星风采时,那双造型独特的运动鞋自然也特别引人注目。奥运会结束后,这种定名为“阿迪达斯”的新型运动鞋便开始畅销世界,成为短跑运动员的必备之物。

如今,赞助顶尖运动员已成为体育营销的标配。这种爱屋及乌的名人效应即是“晕轮效应”(Halo effect),也称“光环效应”。

凯利以麻省理工学院的学生做了一个试验。课前,实验者向学生宣布,临时请一位研究生来代课。其中,向一个班学生介绍这位研究生具有热情、勤奋、务实、果断等项品质;向另一班学生介绍的信息除了将“热情”换成了“冷漠”之外,其余各项都相同。

“热情”条件下的被试学生中有56%参与了课堂讨论,与之形成对照的是,“冷漠”条件下的被试学生中只有32%参与了课堂讨论。

哈罗德·凯利Harold Kelley,1950

仅一词之别,竟会影响到整体的印象。这也充分说明了,人的认知是有选择性的,认知会受到预期的影响。

《韩非子·说难篇》讲过一个爱屋及乌的故事——

卫灵公非常宠幸弄臣弥子瑕。有一次弥子瑕的母亲病了,他得知后就连夜偷乘卫灵公的车子赶回家去。按照卫国的法律,偷乘国君的车子是要处以刖刑(把脚砍掉)的。但卫灵公却夸奖弥子瑕孝顺母亲。又有一次,弥子瑕与卫灵公同游桃园,他摘了个桃子吃,觉得很甜,就把咬过的桃子献给卫灵公尝,卫灵公又夸他爱君之心。

后来,弥子瑕年老色衰,不受宠幸了。卫灵公由不喜爱他的外貌而不喜爱他的其他品质了,甚至以前被他夸奖过的两件事,也成了弥子瑕的“欺君之罪”。

总结

1.没有不依赖情境的决策

决策不是不得不依赖情境,而是必须要主动根据情境而调整。

对一个人适合的不一定对另一个人也适合。过去的好决策,今天可能是坏决策。这个环境下的好决策,在其他环境下不一定科学。

决策没有普世性。邓公的伟大之处在于探索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实践。

任何决策如果不能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如果不能根据时代的发展环境变化而变化,就一定不是好的决策。

古之良将,都是懂得因势利导、随机应变的高手。

人皆知我所以胜之形,而莫知吾所以制胜之形。故其战胜不复,而应形于无穷。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孙子兵法》

就投资来讲,有时候会过度的总结和提炼,希望通过一个固定的模式来实现未来的成功投资。这种忽略特定条件的抽象概括,往往有失偏颇。

比如一次大胆的抄底,获得了很大收益。幼稚的投资者就会总结为:要坚决,要敢于买入等等,而忽视了可能身处在大牛市或者就是运气好而已。条件不同,决策不同。

没有一劳永逸的决策。

条件不是必须避开的,而是必须关注的。

我们需要做的是控制条件,而不是被条件所控制。

2.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对比是人们认识世界的基本方式,小到买菜购物,大到投资买房,无一不是货比三家、精挑细选。对比看似可以优中选优,但是由于商家比你个人对你的认知研究的更深入,所以很多时候会误导你。

买的没有卖的精。

对比之后,为何还会选择自己并不需要的?根源在于我们对于很多事物,没有一个恒定的价值尺度。我们也很难获得这个价值尺度。

以茅台酒为例。如果以成本计算,其毛利率高达93%,即1000元钱的售价里,成本仅70元。拿成本比,茅台比贩毒的利润率还高。如果跟洋酒比,中国最好的白酒售价只有那些高端洋酒的几分之一,似乎又太便宜了。

对比不一定能凸显价值,但一定会毁掉人生。

人生就是一团欲望,欲望得不到满足就痛苦,欲望得到满足就无聊,人生就像钟摆一样在痛苦与无聊之间摇摆。——叔本华

欲望是无止境的,有些是现实需求,但更多是妄念。妄念就是追逐自己不需要的。

研究表明,满足某些欲望之后,其带来的快乐体验会越来越小。所以有些人会通过不断地提高刺激来满足其不断膨胀的欲望。而这种行为必然会陷入叔本华所说的痛苦与无聊的摇摆之中。

快乐是短暂的,人们追求的应该是幸福而不是快乐。

很多人活在和他人的对比之中,这等于是把自己的幸福交到别人的手中,让他人掌控自己的人生。

活在别人设定的情境中,必然会迷失方向,失去自我。

幸福很简单,知足而已。少些攀比,多些自得。

如何获得幸福?就是要像查理·芒格所讲的,避开“痛苦的生活”。

附录——读者报告

亲爱的爸爸妈妈:

打从我上了大学,一直疏于写信回家,真是不好意思。我要向你们报告我的近况啦,但在你们读下去之前,请先坐好了。没坐好之前千万别往后面读,好吗?

啊,我如今一切都好好的。我的颅骨骨折和脑震荡差不多已经好了——那是我才到这里不久,因为宿舍失火跳出窗外摔伤的。我在医院里只待了两个星期,现在基本上恢复了正常,烦人的头痛每天也只来上一次。幸好,宿舍着火后我跳出去时,隔壁加油站的伙计看见了,他马上打电话找了消防队,叫来救护车,他还到医院来看望我。由于火灾之后我无处可住,他好心地邀我去他公寓住。其实那就是一个地下室啦,不过很可爱的那种。他是个非常好的小伙子,我们深深地坠入了爱河,还打算结婚呢。我们还没有订好具体的日子,但肯定是在别人看得出我怀孕之前吧。

是的,爸爸妈妈,我怀孕了。我知道你们有多想升级当外公外婆,也知道你们会欢迎我的宝宝,给他无私的爱护与关怀,就像我小时候那样。我们婚期延后的原因是,他有点小小的感染,我们通不过婚前血检,因为我也不小心从他那儿传染了。我知道你们会张开双臂欢迎他加入咱们家。他很好,虽说没受过什么良好的教育,但挺有上进心的。

好啦好啦,我要给你们带上我真正的近况啦。我想说的是,我的宿舍没有着火,我没有摔成脑震荡,也没有摔断了骨头,我没有住院,没有怀孕,没有订婚,没有感染,连男朋友也没有哦。不过,我的美国历史得了个“D”,化学得了个“F”,我希望你们能从正确的角度看待这些分数。

深爱你们的,雪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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