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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糟老头》 □ 盛兴 从我家门前经过时 他已经糟得要命了 他如同一个垃圾场的父亲 戴着一顶警察的帽子 是因为感到了威武 穿着女人的花鞋子 是因为感到了漂亮 噢！该死，他糟透了 我知他将继续糟下去 还是已经完美无缺 而警察突然就想把他拍死 如同一只苍蝇 而我却想喊一声爷爷 带我去你熟知的下水道 我还想看看你口袋里有没有黄金 1998.07.20 《安眠药》 我的那些朋友们 将安眠药咖啡般轻轻搅匀 一口一口的小啜 剩在碗底的部分一饮而尽 向我摊一摊手 他们端着杯子的姿式 像一只坚硬的盾牌 在夜晚无懈可击 有时我们在去药店的路上相遇 彼此摇一摇头 就进入各自没有安眠药就无法入睡的黑夜 你不能同时买下大量的药 你将遭到猜忌与拒绝无疑 而这些年我们所食安眠药的总和 足可以杀死一整个黑夜里的光明 救活一整个白昼里的黑夜也足够 在那些光阴里 我们拖着无法成双的鞋子 在卧室里趿来趿去 有时也举杯祝愿 彼此的黑夜与白天 杯子干了以后就聊一些与睡眠无关的话题 感受着睡意与清醒间的过渡 寻找着虚度了的岁月 与其它岁月间的界线 1998.06.08 《送牛奶的》 早晨 送牛奶的好色之徒 敲开孤独少妇的家门 我只看到这个大坏蛋 健壮的后背 和印着阳光牛奶公司的T恤 我只看到一截丰腴光洁的小膊 接过牛奶 一定是牛奶 使她的肌肤如此光滑细嫩 一定是牛奶 使小伙子大坏蛋道貌岸然 我不断被坏想法感动着 生活才更有希望 我才能好好地活着 1999.8.11 《完美的石头》 完美却不光滑 粗糙而无用 无用而完美 完美的石头，无处安放 完美的石头，能永远煮出浓汤 每一锅味道都不一样 可以分给穷人吃 饥饿的孩子能咬得动 完美的石头，不能把人的脑袋打破 只会把沉醉的人唤醒 完美的石头，扔进湖里不会溅起一丝浪花 因完美而沉闷 当另一种完美出现 完美的石头将属于某个人 并且自己开花，凋落 2016.06.20 《按钮》 踮着脚尖摘下的果子格外甜 眨着眼睛的星星特别亮 沙漠泉眼的按钮在一株仙人掌上 你轻抚仙人掌 沙子就会泛起潮湿 你一拳打在仙人掌上 就会有奇迹出现 沙漠泉水就会喷薄而出 如果你轻抚你的亲姐妹 她们不会呻吟 只会咯咯的笑 我屁股下面，坐着世界的按钮 没有人来找我 2016.09.05 【南人评诗】 有一个词叫：揭露。分开读：揭，露。 有人揭开了，露出了丑恶；有人揭开了，露出了美好。 既使揭开同一件事物，有时力道没控制好，揭破了，少揭或是多揭了一层，结果都会大不一样。反之，力道控制得当，你发现可以揭出很多层，有一些惊喜往往就藏在夹层里。 我说这些的时候，你不知不觉发现“揭露”并不是一个坏词，原先它被绑架了，用坏了，使得我们一说到揭露，就必须翻出罪恶和阴谋才肯罢休，我们充满愤怒和仇恨，乱揭一气，用力过猛，把生活扯成一堆碎纸，事物的真相以及生活原本的惊喜与美好，如纸上美好的诗句，被我们一同扯碎了…… 盛兴，就是这样一个能“揭露”出生活真相并还原出美好的家伙。 《一个糟老头》和《安眠药》是盛兴早年的名作，你可以把这两首诗当作两道选择题，读完《一个糟老头》，你是选择警察想拍死的“苍蝇”还是选择爷爷口袋里的“黄金”？读完《安眠药》，你是选择“杀死一整个黑夜里的光明”还是选择“救活一整个白昼里的黑夜？” 这种被小心揭开并铺展的生活的真相，居然掩藏着截然相反的两种选择与结果，是不是让你有点激动不己？！ 《送牛奶的》写于1999年，《完美的石头》写于2016年，这是两首承前启后的诗，你就把它们当作判断题，读完后判断一下：送牛奶的是好色之徒和大坏蛋吗？完美的石头真正完美吗？ 是一个神情刻板无所谓好坏的送奶工给你送上一瓶牛奶让你激动，还是一个真正的好色之徒和大坏蛋惊天逆转地变成一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给你送上一瓶牛奶更让你激动？ 一块石头，是选择永远煮出浓汤分给穷人，还是选择属于某个人并因此而沉闷、凋落？ 你的选择，决定了你的生活以及所要承担的结果。 《按钮》写于2016年，“沙漠泉眼的按钮在一株仙人掌上”，“你轻抚仙人掌/沙子就会泛起潮湿/你一拳打在仙人掌上/就会有奇迹出现/沙漠泉水就会喷薄而出”。多么神奇的世界！ “我的屁股下面，坐着世界的按钮/没有人来找我”。 哈哈，原来沙漠上有一株仙人掌，仙人掌上有一株操纵泉水的按钮，世界上有一个盛兴，盛兴的屁股下有一个操控世界的按钮。 谁值得拥有这样的按钮呢？一株长在沙漠里的仙人掌值得，一个生长在地球上的诗人值得，一个永远对生活坦然接纳从不会失望的人值得。 所以，盛兴是一个能用诗歌让时光倒流，还原现实真相，翻出绿色按钮，重启生活美好的天才。 拿盛兴自己话说：写诗能非常轻易的成就自己，使自己处于一个较高的境界——在我们庸常的生活中处于较高的境界——还能抛却烦恼，轻而易举地获得幸福。写诗是在挖掘美，创造美。当你掌握了一些技巧，你会发现落日不再是我们平常人眼中的落日，街道也不再是俗流拥挤的街道，你会为自己对于美的发现而激动不已，就好像拥有了一个要告诉全世界的秘密。 好了，读完上面的文字，再回到《送牛奶的》，细读“我不断被坏想法感动着/生活才更有希望/我才能好好地活着”这些诗句，你还害怕自己有坏想法吗？你还担心自己是个糟老头吗？你惧怕自己白天黑夜无法入睡已经吃了许多安眠药吗？ 生活的真实和痛感，就是即使主动划开动脉，你会流血，会疼，你会后悔，你会喊救命，你会自己想办法赶紧把血止住。如果没有了血，没有了疼，没有了药，没有了后悔，没有了救命，没有了急救车，没有了声音，没有了温度，没有了感觉，生命便真的不可逆转了！ 我们既然拥有了无数种逆转命运、挽救生命的手段，拥有了许多个“撤销键”和“许多条命”，为什么这还不值得我们大声欢呼呢？ 有一个词叫：揭露。分开读：揭，露。 有人揭开了，露出了一条死路；有人揭开了，露出了一条活路。 现在你发现，这两种命运和结果，你是可以选择的，因为你是一个诗人或是一个诗爱者。你知道每个生活的场景里，都藏着一个让命运逆转的按钮。 一个好诗人，除了拯救自己，他会有意无意间拯救苦难或危险边缘的所有人，拯救的方法就是让他们多出一种选择，甚至找到一个能让命运惊天逆转的按钮。 写诗和读诗，让我们的生活多出了一种选择。这不值得我们惊喜吗？ 十多年之后，我读盛兴的诗，然后说：盛兴，早年成名的诗歌天才，一直在兀自生长。 【作者简介】 盛兴，1978年生，现居山东莱芜，“下半身”写作成员，中学时代开始写诗和小说。诗集《安眠药》获得第四届《极光》诗歌奖。 读懂诗人，发现秘密 踢开理论，口语点评 听凭直觉，直击要害 欢迎持续关注《南人读诗》 往期浏览： 南人评诗004：《很少有哪一个少女的身姿不被乐善桥曲线无情解构》（任洪渊） 备注：《南人读诗》专栏自行从各公众号诗歌中挑选优秀作品解读，不接收自由来稿。 延伸：南人诗集《黑白真相》（主播：芳心许卿） 南人，男，江苏泰州人，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2000年创办诗江湖网站。作品入选《中国先锋诗歌档案》《新世纪诗典》《当代诗经》《中国新诗年鉴》《中国诗典》等，出版有诗集《最后一炮》《黑白真相》《致L》等。获磨铁诗歌奖2017年度十佳诗人奖；诗集《致L》获第二届《诗参考》杂志十年优秀作品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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