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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棵香樟树》 □ 梅花驿 学校操场旁边 有两棵 根深叶茂的香樟树 树冠很大 我常常在树下 等女儿放学 有时我来的早 我就站在树下瞎想 如果我有钱了 我会出五十万 或一百万 把两棵树买下 让这两棵香樟树 永远长在那里 我把想法告诉女儿 女儿笑我傻了 说我不掏一分钱 这两棵香樟树 也会永远长在那里的 《6月3日乘火车自长安归平顶山，经洛水伊水》 车过洛阳 麦收后的大地 一览无遗 一座座 馒头般的坟头 散落田间 格外显眼 邻座的广东妹妹 好奇的问 这些坟 为什么要在田里 我试着回答她： 这也许是风水 风水先生 用手一指 说埋这儿好 于是就埋这儿了 也许这块田 就是他自家的 不埋这儿 就没地方埋了 《无名氏》 岳父去世后 整理他的遗物 抽屉里 有一个旧的小红本本 是岳父所在的国棉三厂 家属免费洗澡证 上面贴着奶奶的照片 姓名一栏： “无名氏” 出生年月一栏 空白 《怀孕的流浪猫》 一只流浪猫怀孕了 隆起的肚子 几乎拖到地面 有气无力的在楼下踱步 也不怕大人和小孩了 看它觅食不方便 我下楼时总是给它 捎点吃剩的馍和肉 有一次我下班回家 它悄悄跟着我上了楼 我关门的那一瞬 它吃力的往屋里挤 我用腿拦了下来 朝外面轰它 关上门后我又后悔了 自己这样做 是不是太残忍了 也许是猫快生了 它只想有个家 生下自己的宝宝 《最后的父亲》 病床上父亲喘着气 痛苦的说 “真想找个人 替我出气儿 转而一想 这可不成 让别人替着出气儿 自己不就死了” 最后父亲自己 把自己说笑了 这是我见到的 父亲最后的一笑 《听来的诗》 萧某被推荐为副市长候选人 经高人指点 萧某把萧字改为肖字 于是，副市长候选人名单上 他的排名悄悄前移了几位 换届差额选举 肖某顺利当选副市长 有当地报纸为证 过去他任区委书记 新闻报道是萧某 他当上副市长后 新闻报道变成了肖某 《头上插满花的女人》 女儿小的时候 带她在楼下玩 有精神病的邻居阿姨 也在转悠 一下没看住女儿 女儿跑过去 对头上插满花的阿姨 说了一句: “你可真漂亮” 【南人评诗】 中国人喜欢画圈圈，阿Q死到临头了还要把圈圈画圆。 圈圈画多了，就有了圈子，圈内圈外，两个世界。 对圈内而言，圈定一个范围，承担有限责任，心里更有谱；同时，圈内明确规矩，便于管理奴役，避免麻烦混乱。对圈外而言，筑好堡垒工事，针扎不透，水泼不进。 三打白骨精之前，孙悟空给唐僧画了个圈，为了保护他们，不准跳到圈外；三打白骨精之后，唐僧给孙悟空脑袋上戴了个圈，为了徒弟出息，经常上上紧箍。 看了梅花驿的诗，发现诗中同样有好多圈圈。 《两棵香樟树》：如何拥有两棵香樟树？老梅的格局小，想粗暴地花钱买下，把树圈住，据为己有，这是小圈；女儿的格局大，不花钱，让它们自然生长，大家公有，自己也便实现了永远拥有，这是大圈。“据为己有”的“独乐乐”与“共享”式的“与民同乐”，孰乐？结果不言而喻，这是60后、70后与90后们三观大不同的地方。 《6月3日乘火车自长安归平顶山，经洛水伊水》：人死了，埋在哪里？风水先生用手一指，画个圈圈，就埋这里，这叫“能圈住”，“有得选”；也有的选不了、死不起，只能埋在自家地里甚至门口，这叫“HOLD不住”、“没得选”。 《无名氏》：这个圈太大了，几乎适用于当年所有没有名字没有身份的女性，一个圈可以把她们全都套住。如果当权者想消除你的个性、尊严，不让说话，不让发文，那一定是想让你成为一个听话者，被奴役者，让你没有名字，没有身份，只是一个符号，管起来多轻松。想想在有些方面，表面上好像变了，实质上改变不大甚至变本加厉。人类历史的巨大惯性，不是说想改变就能改变的，确实需要伟大革命。 《怀孕的流浪猫》：开始，对流浪猫出手援救，等于把这条生命纳入自己的“朋友圈”，作为关照对象，最后发现增加的不是一只而是一群，马上有心有余力不足之感，尽管后悔甚至打脸自己的狠心，但还是关上了门。对猫妈来说，丢掉尊严跟着上楼，也是想HOLD住一肚子小猫。这样看来，爱绝不只是一种主观愿望，更需要拥有爱的能力和担当，以及长久的坚持。 《最后的父亲》：气还是要自己出，这是份内之事，绝不找人代替。自尊、自爱，其实首先是一种独立，管好份内之事，保持个人尊严。就像钓鱼岛一样的小圈圈，尽管小，却是核心利益，有关个人尊严——是主权，寸土不让；不自由，勿宁死去。 《听来的诗》：一张选票，一堆候选人，选够了就不再画钩了，你说是笔划少排在前面好还是笔划多排在后面好？姓名受之父母，这是既定的，看你能否坚持一生。同样一个人，姓“肖”比姓“萧”更易当选，这是制度的可笑；而对个人来说，宁可失去“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尊严，也要做一个向上爬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你可以想想他们这类人的三观，你也可以想像出他们当上官后会不会为老百姓服务。 《头上插满花的女人》：精神病和常人是两个圈子，这个圈子绝不是精神病人先画的，首先是常人排斥，当然，精神病人也会认为常人有精神病。女儿的一句“你可真漂亮”彻底打破了这画定的圈圈。只能说，成人是功利的，利己的，世俗的，排他的，而要打破这些隔阂，大家彼此互信、互爱，靠“木已成舟”的我们好像不行了，只能靠孩子们，靠年轻的一代。 钱钟书的《围城》同样也在说这个圈，圈内的人不自由，想出去；圈外的人不安全，想进来。最后发现，境遇并没有改变多少，全是瞎折腾，蹦来蹦去，了此一生。 梅花驿在诗中用活生生的社会现实继续描绘着“围城”——大家都在画圈圈，要么套自己，要么套别人，虽然他从女儿的“启示”中一次次感受到这种给自己给他人“画地为牢”的做法不对，但自己却无法真正从里面走出来，或许我们都已经变得像当选的那位肖姓官员一样，利欲熏心，画地为牢，身陷其中，难以自拔。 为了自己存在感，剥夺着别人的存在感，让自己的圈子越来越大，让别人的圈子越来越小，而且乐此不彼、不觉羞耻。大家就这样互相牵绊着，互相制约着，互相压抑着，互相伤害着…… 还是回到初心，回到少年吧，看看孩子们为什么拥有幸福： 女儿笑我傻了 说我不掏一分钱 这两棵香樟树 也会永远长在那里的 ——《两棵香樟树》 女儿跑过去 对头上插满花的阿姨 说了一句: “你可真漂亮” ——《头上插满花的女人》 别再先画圈圈再种梅花了，想种哪儿就种哪儿吧，美了自己，美了别人，都不白美，岂不更好？！而且，多看看别人的优点给予鼓励，别老去骂别人神经病，岂不更好？！ 【作者简介】 梅花驿，男，本名秦学昌。生于20世纪60年代。1987年毕业于安阳师专中文系。大学期间开始诗歌创作。有诗作入选《2008中国诗歌年选》《新世纪诗典》《中国当代短诗三百首》《中国新诗年鉴》《中国口语诗选》《1991年以来的中国诗歌》《当代诗经》等选本。著有诗集《孤独的火车》《云潮集》。作品被译成英、德、韩等外文。曾获磨铁诗歌奖2017年度中国十佳诗人。现居河南平顶山。 虚心读诗，良心评诗 踢开理论，口语点评 发现秘密，直击要害 关注《南人读诗》，关注真诗 往期浏览： 南人评诗004：《很少有哪一个少女的身姿不被乐善桥曲线无情解构》（任洪渊） 延伸：南人诗集《黑白真相》（主播：芳心许卿） 南人，男，江苏泰州人，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2000年创办诗江湖网站。作品入选《中国先锋诗歌档案》《新世纪诗典》《当代诗经》《中国新诗年鉴》《中国诗典》等，出版有诗集《最后一炮》《黑白真相》《致L》等。获磨铁诗歌奖2017年度十佳诗人奖；诗集《致L》获第二届《诗参考》杂志十年优秀作品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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