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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 王艳昌（山西） 祖母一辈子生养了十个儿女，五个儿子，五个女儿。但不幸的是五个女儿平安长大，健康成人，而五个儿子当中，只有我父亲存活下来，其余的都过早地夭亡了。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在那个饱受丧子之痛的家庭，父亲的存在就有着更为深远的意义。祖母曾这样比喻我的父亲，满天星星，一个月亮。祖父曾说父亲是二亩三分地里的一根独苗。特别是祖父更是把父亲当作命根子，惯着宠着。那时，其余姐妹谁也不敢招惹我父亲，否则就会遭到祖父的责罚。至于家里的活计则由其他人去做，父亲是不会伸手的。父亲在祖父母满满盈盈爱的呵护下，幸福地生活着，成长着。 父亲二十五岁那年结婚了。年轻的母亲人高马大，干起活来干净利落，是个特勤快的人。在婚后的几年里，拉扯了我们五个儿女。那时候，我家已是四世同堂。上有百岁的曾祖母，祖父母也已古稀之年，几个姑姑尚在读书，我们姐弟五个尚在年幼，十几个人的大家庭，其家务之繁重可见一斑。 在那个农业学大寨的年代，母亲白天下地干活，回家有干不完的活计。我不知道母亲几点起床，几点入睡，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母亲就两个字，忙和累。而娇生惯养的父亲是从来不伸手帮忙的。 记得那年年底，按农村乡俗要扫家了，母亲特意安排在星期天，为的是父亲能帮她一把。母亲早早起床，把该搬的东西都搬了出去。然后找来一根长木棍和一团细铁丝，把一个大大的新笤帚绑了上去。母亲央求父亲帮忙打扫，父亲满囗答应了。他嬉皮笑脸地站在凳子上，用他那特有的捉鸡架，开始舞动那长长的木棍。就在这时，祖父呦喝着从门外走了进来，“儿啊，儿啊，快，快给我下来，你怎么能干活计？快！下来！”祖父显然生气了。这时，父亲顺从地从凳子上跳下来，把笤帚往墙角一撂，走了出去。母亲这时急匆匆走进屋里，拿起工具，站在凳子上，挥舞着双臂，将窑顶上沉积了一年的尘土扫落下来。祖父则坐在院子外的凳子上没有了声响。 这时，同住本院的二祖母和三祖母便出来调侃几句，替母亲说一些不平的话语，而祖父也不去和两个弟媳妇理论什么，只是脸色沉沉地坐在那里。两个祖母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各自回屋忙自己的活去。那时候，我虽年幼，但常为母亲感到不平，甚至觉得祖父那么偏执自私，父亲不可理喻。然而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父母却从未发生过争吵。母亲用她的勤劳和善良包容着父亲的所有缺点，因此，父母给了我一个和睦的家，也给了我一个幸福 的童年。 父亲虽然侥幸存活下来，但上苍好像不肯放过他，大难总是如影随行。父亲四十岁岁那年，在下班途中，一场惨烈的车祸发生了。那个丧尽天良的肇事司机在那个寒冷的冬夜，把父亲扔在了冰冷的马路边。扬长而去。或许父亲命不该绝，或许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父亲被一个货车司机相救，送往医院。懵懵懂懂的我，望着哭天抢地的祖母，望着哭的泪人似的母亲，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我们家的天塌了。 在那段日子里，母亲奔波与医院与家庭之间，一边筹借钱款救治父亲，一边又要照顾年幼的我们，每天疲惫不堪。父亲的单位因为父亲不能工作停发了他的工资，原本拮据的家庭真是雪上加霜。我常常发现母亲在偷偷的哭泣。一个月之后，父亲苏醒过来。原本随和的他变得烦躁起来。他常常对母亲大呼小叫，有时把床头的东西扔在地下。母亲从不和他理论什么，只是默默的收拾地上的东西，悄悄地退了出去，在病房外的过道里掩面而泣。 在那一年里，母亲一下子老了许多，缕缕青丝变成了苍苍白发，那苍苍白发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那段艰难的岁月和不幸的遭遇。一年后父亲终于能下地走路了，他左手拄拐杖，右手扶在母亲的肩上，每一步都是那样艰辛，但走不了多远，母亲便满头大汗。父亲便不满地说：“我走路，你出什么汗呀？”母亲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来试试！”说完，父亲便呵呵笑起来。三年后，父亲终于扔掉了拐杖，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母亲那愁云密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们家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父亲五十五岁那年退休了，本该安享晚年的他却遭受了病痛的折磨。可怜的老父亲因青光眼而双目失明后又因脑出血而病瘫在床。原本爱跑爱跳爱凑热闹的他，而今只有那两米见方的一张木床是他唯一的活动空间。十几年来是母亲一人独自承担着侍候父亲的责任。穿衣、喂饭、接屎、接尿……母亲终日很累，但桩桩件件都做得井井井有条。十几年如一日侍候一个双目失明的病人，其中的艰辛只有母亲才能体会到。 两年前，母亲因脑梗和肿瘤住院了。经过抢救，母亲苏醒过来。但不幸的是母亲竞然失忆了。她对从前的人和事都失去了记忆，她甚至不知道找是谁。但令人奇怪的是她不厌其烦地说着同一句话：“我要回家，家里还撂着一个瞎老头子呢，他眼睛看不见，他身边不能没有人……母亲一天到晚不停地向病房里的人说。我不懂医学，我不知道从医学的角度如何解释这种现象。 常言说，一辈儿女赶不上半辈夫妻，或许对于母亲来说，父亲是她心灵深处唯一的记忆吧。一个月后，母亲出院了。当母亲推开窑洞的门走进去的时候，父亲坐在床上，高兴地像个小孩似的。一对老人，就像久别的恋人，嘘长问短，寒暄不断。幸福的笑声萦绕在窑洞的每一个角落。 父母风风雨雨走过了半个多世纪，他们給了我生命的教育。使我懂得了婚姻就是包容和善待； 婚姻就是风雨同舟，不离不弃；婚姻就是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美丽。常言说，夕阳无限好，可惜近黄昏。蹒跚在黄昏路上的父母，用他们那朴实的爱，演绎着夕阳的灿烂，演绎着黄昏的美丽…… 【作者简介】王艳昌，山西省阳泉市平定县人，生于1969年，爱好文学写作，是一位农民出身的农贸商铺老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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