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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蝴蝶 吴鲜（安徽） 那只蝴蝶一直在我眼前翻飞。上山的时候，它一路飞在我前头，下山的时候，它又一路跟在我身后。 我挺纳闷。秋天，怎么会有蝴蝶在飞呢？妻说，也许是山茶花的招引吧！不对，这应该是早过了蜂飞蝶舞的时节。那只蝴蝶，肯定认识我。妻大惑不解，你魔怔啦？眼前的蝴蝶怎么会认得你？也许是？妻见我一脸肃穆的神情，也停下了脚步，专注地去看那只蝴蝶。准确地说，这应是一只飞舞在秋天里的蝴蝶。忽的，我思念的泪水忍不住哗哗地流了岀来。那只蝴蝶，对！就是那只蝴蝶，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苦苦寻找的那只蝴蝶，它曾无数次地出现过，在我的梦中，但，我就是抓不住它。 梦里梦外，梦中蝴蝶，那只蝴蝶，那个秋天，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一只蝴蝶飞在着故乡的小河边，我当年的眼前。父亲在那一年的秋天，突发脑溢血，英年早逝。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我们兄弟仨又该返校了。按照我们家乡的风俗，我们兄弟仨必须每人穿上一件父亲生前的衣裳，以志永世纪念。小姑挑了几件稍微干净一点与大半新的衣裳，去小河边清洗，我陪着小姑，我们一路无语且悲怆。父亲是长哥，我是长子，小姑和父亲的感情很深，我对父亲的感情更深。 站在小河边，我静默无语，只有小河的流水在一路哗哗地流淌着，一如往昔。欢畅与否？呜咽与否？斯时于我，已然不是那么重要了。远山依旧，小河依旧，落日依旧，田园依旧，晚风依旧，父亲日日走过的小路亦依旧。一想到父亲的英年早逝，我们从此阴阳两隔，父亲入殓时小弟的哭声依然回荡在我的耳畔——我们再也没有爸爸了。深秋的晚风中，惨淡的夕阳下，小河的流水泛起着清冷的波光。忽然，一只蝴蝶停在了父亲的衣裳上，一动也不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蝴蝶，小姑。小姑也发现了那只蝴蝶。她怔怔地看着，忽的不无悲伤地说道——这可是你爸爸变的呀！他真的是舍不得离开你们啊！他这是又回来看你了。 小姑知道我从小就是个心细的孩子且多愁善感。在那一刻，面对那只蝴蝶，我仿佛又看到了父亲，他的音容笑貌，宛若就在我们身边。父亲一直从未走远，他仿佛只是出了趟远门，去了某个遥远的地方。想着，念着，我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小姑站起身来，一把将我搂入怀中，不停地拍着我的肩膀，强忍着悲伤安慰我道：你不能再哭了，这些天，你哭晕过多少次了？你是家中的长子，这个家，你要担当起呀！是啊！我是长子，父亲的在天之灵肯定不愿看到我这样，上面还有年迈的奶奶和伤心欲绝的母亲，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想到这一点，我迅速擦干了眼泪，郑重地对小姑说道：此生，我不会再流一滴眼泪了。小姑不无爱怜地抚摸着我的头，真是个好孩子！说来也怪，那只蝴蝶在我止住眼泪的那一刻，它扑棱着翅膀，在我的头顶之上绕飞了三圈，依依不舍地飞走了，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万物皆有灵。那只蝴蝶就是你爸爸变的。多年之后，小姑每次见到我，总还会那么固执地说起。 前尘往事成云烟。父亲离开我们业已二十五年了。在每个秋天，在父亲的忌日，我都会回到故乡，去往老家门前的小河边，等待着那只蝴蝶的岀现。但，我一次也没有再遇到过。母亲说，那只蝴蝶就是你父亲变的，他在看着你们兄弟仨这些年来一路奋勇而前行的身影，他一直都在天上看着你们哩！是吗？是的！那我咋就再也看不见那只蝴蝶了呢？它会在你梦中出现的。母亲的话，小姑当年说过的话，我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那只蝴蝶，是不是真的就是父亲变的？这也许只是一种唯心的说法，但我更愿相信，那只蝴蝶就是父亲变的，这些年来，一直飞舞在我们的身边，一路注目着，鼓励着，鞭策着，警示着我们——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此时的我们，正行进在大山之中，在这个深秋的黄昏，又遇蝴蝶，蝴蝶翻飞，思绪亦纷飞，思念如山，绵延不绝。我知道，父亲这些年来，他或许一直都藏在着某个地方哩！在另外的一方世界里，他正默默地注视与祈福着我们——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父亲，我们做到了！这些年来，我们兄弟仨一直都在谨记着您生前的殷切期盼与常说的一句话且一路践行着——好好念书，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此时，眼前的蝴蝶哟！你若有灵，请捎去我们对父亲的思念与问候吧——我们一切都很好，您在那个世界里还好吗？ 我掏出手机，抓拍了那只蝴蝶正在上下翻飞的瞬间影像，我要发送给独居乡间的母亲与远在千里之外的两个弟弟，告诉他（她）们，在这个深秋的黄昏，我又再见了那只蝴蝶，我仿佛又看到了父亲，走在着回家的路上，身边，有无数只蝴蝶正在上下翻飞着。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父亲，来年的清明时节，我们一定会回到故乡，前往您的墓前祭奠，您不仅给予了我们生命，还教会了我们正直做人。历史是不容忘却的。我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眼前的蝴蝶，梦中的蝴蝶，当年的那只蝴蝶，你能告诉我么？ 那只蝴蝶，那一段伤心的往事，那一份深沉的思念，那一种正直的传承，那一路坚韧的执着。我，我们兄弟仨，这些年来，一直都走在着努力奋发的大道上，不忘初心，不辱使命。前方，那只蝴蝶，一直在上下翻飞着，那不正是父亲一路在引领着，招引着我们——奋勇而前行吗？ 【作者简介】吴鲜，男，安徽桐城人。安徽省作协会员。热爱文学与写作。在《散文选刊》《西藏日报》《新安晚报》《西安晚报》《安庆日报》《安庆晚报》《合肥晚报》《潮州日报》《淮南日报》《威海日报》《揭阳日报》《番禺日报》《北海日报》《池州日报》《江淮晨报》《城乡文化》《未来》杂志 《大楚文学》等国家省市级报刊发表散文二百余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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