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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定笔记:在徐水西部的山前平原上

 df7086 2021-01-07

梁东方

在熟悉的国道上开车没有什么感觉,除了注意红绿灯和车辆行人避让,以及第一时间快走的通行原则之外,少有闲心去看路上的风景。路上也的确没有什么风景,沿途的建筑已经将道路两侧的视野完全遮挡了,道路多长建筑就有多长,相伴相随,永无空隙。据说这是人口稠密经济发达的表现,是很多主流发展论者津津乐道的繁荣景象。

不过,这种情况只要离开国道,拐到乡间的小公路上立刻就会有重大改变。道路两侧的建筑密度陡然下降,重新出现了田野;路虽然窄了,可车也少了。不紧不慢地行驶着,穿过村庄,进入广袤寂寥的大地,就轻松了很多,就能在一定程度上体会从容地驾驶着车辆在道路上行驶的那种近于漫游的乐趣了。

走过墙壁涂成醒目的黄色的庙宇,走过已经耸起了多半截的青灰色的开发商建筑工地,道路两侧的麦地之间开始出现苗圃和农场。既往的农业社会景观之上的现代规模化作业的痕迹比比皆是,整齐的树林之间有人劳作,农场里散养的鸡在觅食,道路在一个拐弯儿的地方被没有叶子的密集树冠围拢,形成了绵延很远的毛刺儿式的参差天际线。

而一条尚未通车的宽大马路已经修好,修好的现代化标准的公路两侧还都封堵着,只在某些地方开了小口,以方便与其垂直的乡村间的交通……这种情形之中还保存着大地上旧有的诸多原始的美妙。植被自然,视野空旷,万籁俱寂,如海洋一样的平原上,人就像是来到了世界的正中间,任何一个方向都无边无际,任何一段路径都充满了可以容人遐思的辽远诗意。

走了一段这诗意广袤的宽大公路以后绕行出去,上了窄窄的传统公路,公路两侧的柳树还没有完全落叶,法桐只是将叶子变成了锈色,听着音乐缓行,不期然之间就形成了一种音画节目般的既盎然又悠长的妙感,令人欲罢不能,只是期望这样的路可以无限绵延下去。

遂城镇在这条道路顶头的位置上,红绿灯使堵在那里的车都跃跃欲试,立刻就没有了缓行的乐趣,变而为争分夺秒的日常状态了。没有想到的是,在遂城镇的大街边有耸立起来的一段城墙,城墙显然是夯土的,不过为了予以保护便在临街的一侧砌上了青砖。这竟然是一段战国时代燕国的外城遗址。夯土上的荆棘树丛很密集,没有了叶子只是枝条也依旧是深褐色的一片。奇特的是两千年来,这些荆棘树丛好像一直没有多大变化,没有变得很粗,也没有压垮整个现在看来并不高大的城墙。两千年来的地域还是那块地域,却早已经物是人非,甚至连“物”也迥然不同于既往。曾经多水的山前平原已经彻底干旱下来,曾经沿着河固若金汤的大国城墙也只剩下了田野大地上残存一点点不再连贯的土丘。

拐上徐水向易县方向去的一条倾斜的小公路,道路坎坷颠簸,穿过一条条高速公路涵洞,穿过南水北调的桥梁涵洞,穿过一个个路口,这条路始终倾斜着向着西北部的山区而去。拐向正西方向的瀑河水库,水库利用太行山在平原上的第一座小山架起了长长的堤坝。这个浩大的工程完成于1958年,是那一带人胼手砥足生拉苦拽纯手工打造的人定胜天的奇迹。

这里有水库,有牟山,有蚩尤墓,有古人类栖居的“瀑河遗址”,还有从市区一直绵延过来的朝阳路。

朝阳路向北的道路尽头,已经到了浅山区,到了山区刚刚开始的地方。一座座海拔不是很高,但是因为临着平原而视野极好,加上土地性质大约不涉耕地,所以就在过去开山取矿的狂潮之后又成了房地产青睐的地方。坐山观平原是宣传点,脚下就是直通市区的朝阳路也是最有利的条件。公路在山与平原交接的线上延伸,使沿路的乡村都成为与城市联系起来的建筑开发的资源。

路边这一处小山没有开发房地产,而是在矿山的基础上搞了个生态恢复项目。所谓生态恢复就是建了围栏,蓄了一点水,多少修了一点点路。于是就成了周围这一带各个村子共有的公园,人们纷纷来里游玩,坐下聊天,向周围瞭望着世世代代生活其间的家园正在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里,人们普遍的口音已经更多的是山区抑扬起伏的易县味道,而不再是平原上的保定味儿了。

三马子三轮电动车自行车放了一大片,路边自然也停了很多汽车。小商小贩闻风而动,聚集于此,俨然成了一处集市。这是浅山区的人们直观地看到的所谓城市化的最显著特征了。乡村的公共空间是严重缺乏的,如果不去城市,本地几乎没有人们可以无事聚集在一起的地方,现在这座路边的废弃矿山就水到渠成地承担起了这样的角色。

从这里既可以继续环湖而行,绕过整个瀑河水库,深入到易县地界或者前往徐水,也可以暂时结束行程,顺着广阔平滑的朝阳路直接返回保定。这是汽车时代里可以从保定城区出来做山地之行的一条比较理想的线路,它在连接本地交通的同时,没有更多的遥远交通的功能,更少负重大车相对而行造成的紧张与压力。在所谓景点旅游之外,这样的“路途旅行”,也就是沿途随机所见式的旅行,也已经是一种上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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