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的今天，1991年1月7日晚上9点，《东京爱情故事》在日本富士电视台开播。后来的人们叫它“恋爱教祖”“纯爱圣经”，但都不足以形容当时内心受到的震撼。这样的轰动不仅关于收视率，更是一种影响时代的力量，后劲绵延漫长。直到30年后的今天，我依然会在主题曲《突如其来的爱情》前奏响起的那一刻，捂住横膈膜的位置轻轻一叹，或是鼻头一酸。在去年2020版翻拍失败后，我又怀念起老版《东爱》，执着于完治的爱情选择是对是错，感慨于莉香为爱奋不顾身。事实上，《东爱》之所以迷人，是因为在30年前的东京才会发生这样的爱情故事，那个时代独一无二，这样的辉煌也不可能再复制。而值得寻味的是，那个年代东京的时代感和上班族的生活状态，在今天的中国其实正在发生。
“爱并不存在于‘我爱你’这句话里。如果从日常片段里，偶尔能捕捉到隐藏的爱的样子，再画出来——就像在树林茂密的树叶缝隙，有蝴蝶时隐时现。”《东京爱情故事》的漫画原作者柴门文，在作品的后记中这样写道：1988年，《东京爱情故事》漫画在青年周刊《Big Comic Spirits》上开始连载，红极一时，在两年后1990年顺理成章推出单行本。于此同时，富士电视台开始以此为故事蓝本筹拍真人剧集，负责改编剧本的是年仅23岁的坂元裕二。熟悉日剧的人对这个名字不会陌生，后来坂元裕二还陆续创作了《最完美的离婚》《四重奏》等高分日剧，被称为“金句王”。当时接下《东京爱情故事》的改编任务后，初生牛犊的坂元裕二并没有缩手缩脚，而是大刀阔斧地砍掉了许多次要剧情，还修改了女主角赤名莉香的负面人设，让她更讨喜。两位主角的人选则是颇费了一番周折。25岁的铃木保奈美虽然之前没演过什么大角色，但一开始并不能接受莉香这样过度重感情的可爱型角色。比铃木小一岁的织田裕二当时是个唱歌演戏两栖新人。原本剧组确定的人选是外形更硬朗的绪形直人，但对方临时变卦开了天窗，紧急找来了织田裕二顶替。他事后回忆说，自己其实很不满意自己在《东爱》里的表现，“感到剧本和自己的理解相差越来越大，几乎是在一中半途而废的心态下完成了后半段剧情，表演很失败。”但就是这样一群磕磕绊绊的年轻人，最后创造了一个奇迹。1991年1月7日之后的两个多月里，《东京爱情故事》平均收视率高达22.9%，3月18日上演的大结局更是创下了32.3%的超高纪录。“周一晚上，街上没有上班族”，当时的这句调侃很好地概括了每周一晚上《东爱》播出时的盛况，每个东京青年周一下班后都会守在电视机前，用万人空巷形容也不为过。这部剧的轰动，也直接开启了富士电视台“月九档”（周一晚九点）的时代，“月九”从此成了品质剧集的代名词。《东京爱情故事》剧情其实非常简单，几句话就能讲完。从老家县城来东京打拼的永尾完治，和可爱活泼的都市白领赤名莉香成了同事，两人发展出了炽热的恋情。但完治仍忘不了曾单恋多年的发小关口里美，里美则陷入对花花公子三上健一的苦恋中。几个年轻人在东京就此展开了一段相互纠缠的爱情故事。但在30年前，这部剧中的无数闪光点，牢牢切中了时代脉搏。《东爱》的故事处于日本泡沫经济破灭前夕。上世纪80年代，正是日本最有钱的时候，股价地价飞速上涨，GDP达到美国的69.6%，远超苏联。光是东京的房产总值，已经超过了整个美国。与之相应的是，整个日本社会弥漫着消费主义的气息，媒体宣扬及时行乐。在1990年，纽约的第五大道和巴黎香榭丽舍的名牌店挤满了日本人，那一年他们消费了全球奢侈品的70%。这是《东京爱情故事》能如此光鲜亮丽的前提，画面中呈现的年轻人衣着时髦，每天都在明媚的东京街头昂首快步，身边还不时出现几个金发碧眼的老外龙套。所以，我们看到的《东爱》中的爱情，是可以架空于现实因素之上的——主人公们的择偶标准，不用考虑对方的工资和房价，而是你的爱情观是否与我相符，谈“纯爱”有了底气。那个年代，东京成了日本全国年轻人的向往之地，从小县城爱媛去东京打拼的完治因此有了极强的代入感。他守旧、木讷，一开始和东京显得格格不入。相对的，莉香就是那个时代东京新女性的代表，工作中和各色人等打交道都有仍有余，自信十足，对待爱情舍身投入，甚至有一种飞蛾扑火般的炽热。剧中最成功的一点，无疑是对于莉香这个角色的人物刻画。在原著漫画中，她的父亲在非洲当外交官，莉香是在非洲光着脚长大的野丫头。而在电视剧中，编剧把她设定为驻美外交官的千金，给她添了一些洋气和贵气。铃木保奈美后来在揣摩角色时，就想要赋予莉香更超越东京女孩的国际感，同时内心仍有日本女生的细腻。最后出来的结果，就是我们所见到的，大胆喊着“你要24小时都喜欢我，心里全是我，眼里只有我”的勇敢女孩，以及第三话中震惊全日本的那一句“我们做爱吧”。这样的情感碰撞，对正处于时代交替时的年轻人的冲击力，是无比巨大的。对于中国观众而言，《东爱》的记忆比日本观众要晚上4年。1995年，《东京爱情故事》被上海电视台引进，由当时的上海电视台译制部译制配音。几位主角的配音演员声音在上海家喻户晓，上海人民广播电台的梅梅老师给莉香配音，造就了一代经典。“拜托了”“请多多关照”这样的译制腔语气，也正是因为《东爱》而深入人心的。对于中国观众来说，以前接触的日本影视剧女性形象要么是阿信这样的传统妇女，要么是小鹿纯子这样的励志女孩。而莉香为爱情不顾一切的形象，加上铃木保奈美可爱、时髦的扮相，瞬间俘获了无数拥趸。据当时看这部剧的上一辈“年轻人”回忆，因为《东京爱情故事》的走红，那几年上海报考日语专业的人数激增，上海人追日本电视剧的风潮也就此开始。但和日本观众所不同的是，1990年代中期的上海年轻人处在完全不同的生活背景，那还是毕业包分配的年代，普通人换个城市工作当“北漂”“沪漂”并不常见。所以那时的观众，对于完治“东漂”的生活状态并没法完全感同身受。莉香则是一个更架空的都市女性角色，在剧中看不到她的父母亲友，也没有出身背景。这样的设定，其实更接近于如今中国大城市里年轻人的生活状态。如果不是太在意30年前老旧的拍摄手法和表演方式的话，外滩君倒是很建议现在的年轻人再看一看老版《东京爱情故事》，有很多东西并不过时。说到不过时，《东爱》留在人们记忆中的除了爱情观，还有相当惊艳的时尚元素。都说时尚是个圈，复古是永不过时的话题。《东京爱情故事》在30年前看，里面的人物造型时髦到让人惊叹，如今依然能成为我们冬季穿搭的宝典。赤名莉香30年前的造型，给了当代女性们无数穿搭灵感。女孩们佩服莉香对于爱的勇气，也把对这个角色的爱融入了自己的日常穿搭——甚至是发型中。在剧中，莉香的穿搭风格介于学院派和办公室女郎之间，用更时髦的词来形容就是“City Girl“风格。她最爱各种颜色打底衫和衬衫、毛衣的搭配，实用庄重，上班下班也能无缝切换。正式感的通勤套装，就用发卡、耳环、颜色鲜艳的围巾等小物点缀细节，永不退潮的条纹衫也在剧中出现了多次。剧中她背的几只包，都能在最近几年的大牌设计中找到相似的式样。单排扣米白色风衣和牛角扣羊毛大衣，在《FUDGE》等日系穿搭杂志里依旧是每季都会出现的百搭基本款。领子上有毛毛的羊皮大衣，温暖厚实又挡风，现在的女孩们也在穿。作为职业女性，莉香很爱oversize款式的西装，如今这股风潮也再次吹来，有垫肩的西装不仅是流行款式，也是女性力量的象征。莉香在剧中变换的发型不多，但她的发型要素至今还被许多人追捧：空气刘海，蓬松茂密的发量，头发烫成自然的纹理——有点像是流行过一阵的“睡不醒头”，但又更加自然易打理。30年过去了，莉香、完治和三上现在都过得怎么样呢？在知乎上常有人会提问，说《东爱》里铃木保奈美红极一时，为何后来就销声匿迹了？这其实是一个误解，因为铃木保奈美在日本其实一直很红。在《东爱》一炮而红后，她接连出演了《五月的风》《在爱的名义下》《爱没有明天》等几部作品，在90年代就是收视率的保证，日剧女王当之无愧。值得一提的是，1992年的《在爱的名义下》间接促成了中国青春爱情剧的起步。张一白在筹拍《将爱情进行到底》时，也曾组织剧组反复观摩该剧学习套路。《将爱》编剧是后来凭借《白日焰火》成名的刁亦男，也曾在采访中透露，当时写剧本的确参考了张一白喜欢的日剧。1994年她和赛车解说员川井一仁结婚，婚姻维持了三年；1998年她和主持人石桥贵明因为怀孕闪婚，退出演艺圈。直到三个女儿都上小学后才逐渐复出。男主角织田裕二的星途则是一路坦荡，1993年主演了医疗名作《回首又见他》，就此定型演技派实力男星。他往大银幕的转型也非常成功，凭借《跳跃大搜查线：湾岸署史上最恶三日》《雪茫危机》和《军火》等电影作品，他拿下了多个日本国民性电影大奖。有趣的是，在2018年的律政剧《金装律师》中，51岁的织田裕二和52岁的铃木保奈美久违地再度同台。这一次，“完治”成了充满心机的中年大律师，“莉香”变成了律所老板，两人在剧中擦出了不少火花，也让《东爱》老观众们激动到不行。至于饰演花花公子三上的江口洋介，因为接连出演过《101次求婚》《白色巨塔》等爆火的日剧，他的名气在中国甚至一度超过了两位老友，成了日本帅哥的代表之一。近几年，江口洋介早就剪去了一头长发，脸上也逐渐苍老，开始饰演起老前辈配角甚至黑道大哥的角色。如今在回头看看30年前《东京爱情故事》开播时的合照，那正是这些人最美好的年轻时光。
就让这份美好停留在我们记忆中，很可能不会再有一部影视作品，能带给我们像当时《东爱》一样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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