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母爱，不能承受之重

今天是母亲节，陈浩又一次把准备拨出的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手机号码给摁掉了。这个电话打还是不打，让他心痛又纠结，这件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陈浩弟兄俩人，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母亲在他17岁那年嫁给了23岁的父亲。从此，开始了这段不幸的婚姻旅程；用他母亲的话来说，这段婚姻原本就是个错误，他们农村都有叫“6冲子”的说法，男女双方如果年龄相差6岁就不能结婚，否则即使结婚后，婚姻也不会美满。有可能巧合，有可能是命中注定，也有可能是一语成谶，反正这个婚姻一直跌跌撞撞，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还有一天在冷战。

从陈浩记事开始，几乎每天都在争吵中度过，吵厉害了他母亲就会带着他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他是小儿子，母亲还是疼爱他的。母亲一手拉着他，一手提着行李，一路上看到人就哭诉，亲戚邻居一路劝着她回家；父亲闻讯赶过来，好说歹说又把她们接回去。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习惯了，后面也只是敷衍了。

陈浩母亲性格特别急躁，平时一言不和，就会马上动怒。小时候哥俩稍不听话，手里东西就飞了过来，哥哥要叛逆点，所以他打得最多。而母亲发起火来，那真是“六亲不认”了，即使对他这个非常疼爱的也不会放过。

记得一次他母亲在杀鱼，让陈浩去拿个东西，小孩子贪玩就没去。他母亲一把刀就飞了过来，正好扔到他光脚上，顿时五个脚趾都开了口。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内，他的脚都不能走路，稍用劲脚上的刀口就会渗出血来。而那天中午，即使他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母亲也硬是逼着他把一碗饭含着泪给吃完了。所以，从小陈浩对母亲这种爱，就是不清不楚，有时更是难以接受，甚至心里还会问自己这是爱吗？

他父亲平时是一个老实人，平时不爱怎么说话，甚至显得木讷。但是他每天喜欢喝酒，而且酒瘾特别大，高兴起来能够从早喝到晚。喝完酒后，他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话特别多，滔滔不绝，谁也不能去惹他，谁说他，他就跟谁急，你不给他喝酒，就相当于要他的命。就像那句笑话说得那样：喝酒前，我是中国的；喝完酒后，中国是我的。试想，这样俩个人在一起，怎么能好呢？

等陈浩上了高中，家里还是吵得不行，哥哥那时已经跟舅舅们去广东打工了。陈浩除了必须回家拿点生活费和大米外，每个周末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因为他怕回家，每次难得回家一趟他们还是吵，让他特别心烦，还不如在外图个清静。

母亲见他不回家，偶尔也会炖点只鸡给送过去，当然她做这个事，必须是“满城风雨”，最好能让每个人都知道。原本陈浩有点感动的，却被同学们有意无意地调侃成什么“惯宝宝”中，那点感动也就消解了。

后来，陈浩和他哥都在外地工作成家了，他哥通过努力，从打工仔也变成了小老板；他自己也上了大学，找了份固定工作。家里父亲做着点小生意，生活上他们越来越好，但夫妻关系状况一切如故。相互指责一点不能让步，兄弟俩也曾经让老父亲来住过，但他住不了几天，就混身是病，只要一回到家马上就好，什么病也没有，所以他不愿意来住。他母亲倒是愿意来住，但她不但跟媳妇处不来，就是跟家里孙辈和邻居也处不来，每次来都是不欢而散，一地鸡毛，所以他们都怕她来住。

后来，就让老俩口子分开住，哥俩就给老太太租个房子，老头子却不高兴了，说她外面肯定有人了，否则家里这么好的房子不住，为什么还想要在外面住？这不是白瞎了钱嘛，还说儿子就是太惯着老太太了，还把儿子训了一顿。看来这条路，也行不通。

本以为他们年纪大了，脾气会小点，但是近来这段时间，却有越演越烈的趋势。现在他们俩一吵架，就打110报警，因为没人想管他们了，儿子又不在身边，亲戚邻居一方面是听烦了，另外也不敢说话了，以前说谁不好，就会得罪人，反过来还会被怼。

为了两个老人，两个儿子工作再忙还得被他们拎回来，给他们“评理”，老俩口子一生从未认为自己有过错。老俩口关系不和，每次打个电话都是问题：给谁打了，没给谁打；先打给谁了，后打给谁了；打给老太太多少时间，打给老头子多长时间，这都会引起矛盾。

这不，前几天老俩口子又吵架了，家里小孩学习一团糟，陈浩气得不行，心情糟透了，几天没有打电话给母亲，母亲那边就发话了：“你个小东西，白养你这么大了；这么多年，要不是有你哥，我早就被你爸爸给打死了，要你有什么用？”气得陈浩摞下一句狠话：“谁好你就找谁，你就当没生我这个儿子。”然后气得把电话给挂了，当时心里就赌气，以后再也不给母亲打电话了。这样的母爱，谁能承受？

但今天是母亲节，这个电话打还是不打？陈浩很是犯愁，他已经拨了又摁了很多次。忽然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我跟你爸这辈子是杠上了，假如真的有哪天不吵了，那除非少了一个！”是啊，一个人连父母都不能包容，你还能包容谁？

陈浩再一次拨起那个熟悉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