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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选信:离 别(周小良诵读)

 新用户8981n2sT 2021-01-09

离  别

王选信

  汽车在三环上奔驰,窗外茂密的树木纷纷后退,货车、小车一辆辆被甩在身后。妹子和妹夫脸色凝重地坐在后座上,想着各自的心事,心里七上八下的我坐在副驾驶室里望着前方。还是侄子打破了沉默:“姑,不管我嫂子生男生女,第一时间要告诉我,虽千里迢迢不能去祝贺,起码也会为你得孙子而高兴。”“没问题。” 提起孙子,妹子脸上有了色彩。“多和媳妇沟通,婆媳关系最难相处,经常沟通,误会就少。否则,回头来把自己也就看成孙子了。”妹子心底善良,心直口快,说话随便,容易惹是非,我担心地重复着昨天电话里的话。妹子低头不语。

  

  上了机场高速,不到二十分钟路程,就到了航站大楼。侄子找地方停车去了,我和妹夫陪妹子进了航站楼。取票、换票、过安检,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当提着大包小包的妹子向登机口走去的时候,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模糊了双眼。三小时以后,妹子就身处异乡,两千多公里的山河岔在我们之间。

  

  在南方工作的外甥多次打电话,催母亲过去看娃,不得已,妹子只好辞掉工作,答应给儿子看娃;妹夫也逼迫辞去工作,在家伺候八十多岁的母亲。

  

  看孙子是重中之重,是父母“义不容辞”的责任,出力贴钱不讨好,已成了社会潮流。

  

  望着妹子远去的背影,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母亲在世时候,我一个月回一次家。那时候交通不便,回一次家要倒三四次车,没有三四个小时,根本到不了家,尽管只有一百多里路。自从母亲去世后,回家的机会就少了。母亲在,家就在,母亲走了,回家的念想就淡了。单位从临潼搬到西安,离家近了,交通也方便了,就多了回家的欲望。

  

  姊妹四个,兄弟三个,妹子嫁到了本村,哥哥从小在外当兵,转业后落户到了当地,小弟早年去世,妹子成了我唯一投靠的亲人。

  

  1984年,妻子生女儿的前一天,妹子就到了临潼。那年妹子恰好18岁,正是山花烂漫的年龄,却干着洗尿布、洗衣服、刷锅洗碗拖地等粗笨的活,女儿稍大一点,就围着呀呀学语的小孩转,一转就是三年。家里穷,工资微薄,一月的工资仅够维持生计,更无钱给妹子买衣服或其它生活用品。一家四口吃住都在不到20平米的房间,小孩也只是在楼前楼后玩耍。上班忙,下班回来,匆匆做饭,吃完饭又忙着做家务,根本没时间关心和照顾妹子。妹子看了三年娃,没拿过我一分钱。

  

  “哥,想吃啥?我给咱做。”每次进门,妹子都问同样一句话,紧接着,妹子搬桌子搬板凳,倒茶水拿水果。妹子知道我爱吃搅团,有时提前打好搅团,只等我进门端碗。妹子搅团打的好,软硬适中,筋道,尤其调料丰富,油泼辣子、油泼蒜泥,水水中有上乘蒜苗香菜韭菜红萝卜之类的梢子菜。妹子溜的鱼鱼有半拶长,飘在凉水中,看一眼都嘴谗。一碗不够,再来一碗,直到吃的肚胀如鼓。

  

  每当小区朋友见我背着小包走出大门时,总会问一句“干啥去?”我会自豪地回答:“回家去。”其实回家就是回妹子家。妹子家在二队,我家住在三队,村庄道路改造,二队和三队已经没了区别。妹子家就是我的家。

  

  妹子去了南方,以后我就无家可回了,妹子去了南方,回家再也没有人问了,妹子去了南方,回家再没人招呼我坐下,再没了那些溢满小屋的热情话。

  

  回家两手空空,走时挎着大包小包。我嘲笑自己,出家人不爱财,见啥拿啥。地里的大葱、韭菜、菠菜、茄子、豆角、南瓜,种啥拿啥,院中的佛手瓜,葡萄架上的葡萄,大门外树上的甜柿子,后院房上的吊瓜,啥熟了吃啥。

  

  母亲在世的时候,有母亲照顾我吃喝,母亲不在了,回家有妹子,妹子是母亲的影子,妹子去了南方,家就成一块失去了磁场的磁铁。回家没了落脚之地,以后或许从村子经过,也没了回家的兴趣,只能看着坐落的村庄,哀叹一声:这是我村,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妹子去南方,几时才能回来?在农村自由惯了的妹子,一下子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且住在一个狭小的空间,过寂寞的生活,且一呆就是数年,能习惯么?从小孩出生到送孩子上幼儿园,到上小学、上初中……,需要熬多少个春秋?

  

  我见过不少这样的父母,给儿女看娃回来,总是牢骚满腹地说,看娃如坐监狱。坐监还有个期限,看娃倒成了没有期限的“囚徒”。

  

  此一别,几时方能相见?我在心里反复诘问自己,航站大楼外的野风,呼呼地刮着,没能回答我。虽说现代交通方便了,距离不是问题,毕竟千里相隔,想回来一趟,受诸多因素影响,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不是儿子媳妇工作忙,抽不出时间照看孩子,就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牵挂着你无法回家。没看孩子前,话说的总轻松,等踏进了孩子家的门槛,就像进了一个难以拔脚的沼泽地。媳妇懂事还好说,遇到不懂事理的媳妇,好心得不到好报,孙子成了爷,爷成了孙子。大多数婆婆和媳妇相处的时间长了,就生出诸多的矛盾,高高兴兴地去,揣着一肚子气回来。但愿顾虑是多余的,是杞人忧天的,是自找烦恼……

  

  “哥,咱回走。”妹夫拉了我一把,我从散乱的思绪中回到了现实。

  

  侄子的车停在面前,我和妹夫钻进车里。

  

  “我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回家的路上,侄子问姑父,妹夫叹了一口气:“儿子说了,等他妈站住脚后,叫我和他奶也过去,三室一厅的房子能住下。”妹夫憧憬着未来。“先去探探路,离别是暂时的。”我安慰妹夫。“老人们都盼望着安享晚年,可到了晚年,又不得不重新就业。”侄子悠悠地说完,踩了一脚油门,车像离弦的箭,朝着回家的方向奔去……

  

  2020-12-23

  

  作者简介:王选信,长安作协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文章散见于报刊杂志和网络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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