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说狗

说狗

说    狗

狗，是人类的朋友，这在当今社会已经成为共识。国家最近对于家畜的分类，已将狗排除在外。狗已不再是可以宰杀食用的畜类，而是宠物。

今年9月6日晚，我们家饲养了16年的小狗‘qq’走了，全家人都很怀念它。女婿益胜为此专门写了 ‘义犬’一文，远在南京警院就读的孙子东东在视频通话中对‘qq’的离去表示出遗憾和隐隐的伤感。这一切触发我对过往许多经历的回忆。

我对狗的认识，也是有一个转变的过程。

从小刚刚记事初，认为狗是‘吃屎’的脏东西。

当时还没有环保的概念，由于家家都以种地为生，‘沤粪’——是农民家家必需的活计。一般是在自家院子选一块空地 ，把生活垃圾，柴草堆放起来，再倾倒些从厕所掏出的粪便、生活污水，这样日积月累，就沤成了‘农家肥’。而‘农家肥’的粪堆也是小孩子‘方便’的地方。每每大便时，狗便焦急地立在跟前，当你刚挪动地方 ，狗就急忙将大便物舔食殆尽。

后来的经历，又认为狗是咬人的坏东西。

记得刚上小学一年级，下学路上，不知道是哪家的狗在一家门口截道咬人，年龄大点又胆大的过去了，剩下我们一些年龄小的，还有些女生不敢过去，但那条路是上下学的必经之路，等待时间长了也就有了试着过去的想法。我猫着腰，贴着墙匆匆走过，但不幸还是被那只狗扑上来在臀部咬了一下。从此我对狗既恨又怕，对于养狗人家的院子，是从来不敢单独进去的。

再后来，觉得狗是勇敢的战士。

那个时代养狗的人家很少。在我童年生活的金砂巷几十户人家里，记得只有种地大户高某和木匠刘某两家各有一只狗，高某家是一只黑白相间的板凳狗，叫‘华子’，刘某家是一只纯黑，体型中等的狗，叫‘黑四’。他们两家相邻，住同一条小巷，刘某住巷口，高某住巷尾。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两家的狗狗一见面就撕咬在一起，互不相让，越战越勇，难分高下。而且好像每撕咬一次，相互之间的‘仇恨’就加深一次。俩狗打架也逐步影响到两家主人的关系和心情，也成为街坊邻居街谈巷议的话题。刘木匠为此伤透脑筋。为了防止俩狗打架，煞费苦心想了不少办法，但没有效果。后来刘木匠就索性在俩狗撕咬时，自己拿起一根四五尺的木棒，对撕咬的俩狗一狗一棒地猛打，企图把它们分开，但挨了棒打的狗反而相互撕咬的更厉害，本来是两只狗的撕咬变成了俩狗一人三方的混战，引来了许多人围观。两只狗只有撕咬的相互都精疲力竭时，才情不自愿仍然发出‘呜呜’的威胁声悻悻离去。

以后的日子，国家实行了粮食统购统销，粮食更加精贵。大概是1956年，上级下达了打狗的命令，组织民兵见狗就打就杀，而且挨家挨户地检查，个别养狗的主家把狗藏起来，但狗是活物，不久还是要出来的，所以终究难逃活命。

从此以后几十年，经历了‘58年大跃进’、‘三年困难’、‘四清’、‘文化大革命’，人们在困难和动乱中度日，为了能吃饱饭苦苦挣扎。那个时候，社会上狗的数量少之又少，普通百姓几乎没有人养狗，事实上也养不起狗。只有国营的‘食品公司’——当时唯一宰杀猪羊等家畜的单位、粮站等少数地方才有狗的存在。

直到上世纪80年代初，农村实行了土地承包，粮食产量大增，人们吃饭的问题解决了，所以养狗的人家又多起来，村里单门独户的人家，几乎家家养狗。当然农村人家养狗主要是为了看门护院。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住在城里的人们也养起了狗，而且对狗狗爱护有加，像养育自己孩子那样养育狗狗。社会上还有了制造狗粮的厂家。许多养狗户虽然不一定去购买狗粮，但喂狗的食品与人的食品几乎一个样。而许多狗对食品也非常挑剔，比起它们的祖辈曾经‘吃屎’的日子，它们幸运多了。

这样看来，狗的命运与人的命运竟然也是息息相关的。

我们家养狗始于1982年。那年我们家住进了自家的院子。院子虽然破旧却单门独院，便饲养了一只小狗仔。给它起名‘黑女’。小狗长的很快，不到半年的时间，就长成约一尺高二尺长的身材。‘黑四’通身黑色，只有眉处有两个白色小园点，十分可爱。对看门护院，它非常尽责。当时我们夫妻都在外工作，孩子们白天也都上学，家里经常只有母亲一个人，所以有了小狗的陪伴，不仅安全，也使得母亲不显得孤独。

‘黑女’还有一项特殊的本领——逮老鼠。俗话讲‘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可是我们家的‘黑女’偏偏就爱管这种‘闲事’，这大概也是环境使然。我们家的院子是购买别人老旧院子，不仅房屋老旧，而且院子里堆满破砖烂瓦，所以老鼠特别多，即使白天仍然在院子里经常出没，窜来窜去，令人生厌。开始看见老鼠，我和孩子们去追打，但生效甚微。以后见主人追打，‘黑女’也参战，它的敏捷精准远超人类，所以初获战果。以后‘黑女’就单独作战，战果颇丰。老鼠再已不敢横冲直撞了。最使人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天晚上，‘黑女‘在院子里战斗的呼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拿着手电筒出院一看，在煤泥堆的凹坑处，一只黄鼠狼与挡住其逃路的‘黑四’对峙着，黄鼠狼发出‘嗤嗤’的威胁声，并喷出难闻的臭气，而‘黑女’也发出‘呜呜’声，并牢牢挡住出口。‘黑女’见主人出来，勇气倍增，借着手电筒的亮光迅速将黄鼠狼制服咬死。‘黑女’对捕获的鼠类不像猫那样吃掉，而是将猎物放到地上，等待主人处理。

‘黑女’对主人很是依恋。那时，农村刚刚实行土地承包，家里老母亲和几个孩子还是农村户口，分到了土地，所以每逢星期日或节假日，是我回家种地的日子。主人出动，‘黑四’总想跟随。但我们上班和孩子们上学当然是不会允许‘黑四’跟随的，所以我去地里干活成为‘黑四’跟随难得的机会。一见我把农具架在自行车上准备出发，‘黑女’便活蹦乱跳，兴奋不已。开始是紧跟着自行车一溜小跑到我家承包地。后来习惯了，它竟然成了开路先锋，远远跑在自行车前边，抢先到达，等待主人到来。

‘黑女’由于很少出门，对外面世界的许多事物感觉新鲜而好奇。当时社会上机动车辆还比较少，‘黑女’在路上见到行驶的汽车便紧追不舍，有一次在追赶汽车时被抛到路旁，一条后腿留下一处很深的伤口，行路困难，看起来非常痛苦。我把它抱回家，‘黑女’躺在地上，眼睛望着我，好像在祈求对它救护。我买来抗生素药膏，天天给它往伤口涂抹，‘黑女’也挺懂事，以后见我拿药来，便主动将伤腿伸过来让上药。待伤情有所好转时，‘黑四’便站起来用舌头舔我的手，尾巴摇来摇去，表示感激。从此‘黑女’接受了教训，再也不去追赶汽车，在公路上行走也尽量靠边。

那时候还是改革开放初期，人们的生活初达温饱，粗茶淡饭能够吃的饱但尚未吃得好，狗狗的饲料只能以麸皮等粮食残料为主，偶尔喂一些剩饭馒头算是给狗狗改善生活。所以难免狗狗在院子外边捡拾一些食物，这也造成了悲剧的发生。有一天，在我们不在家的时候，不知道‘黑四’在外边食用了谁家用于灭鼠的有毒食品，结果中毒而死，弄得孩子们都很是伤心。

以后我们全家离开故乡老院，迁到城里居住，住房以公租房为主，面积狭小且经常搬家，没有条件养狗。直到1999年在三道河建成自家的住房，才又具备了养狗的条件。2003年，养了一只小黑狗，起名‘露露’，刚刚饲养了不到半年就‘漏’掉——走失了，大概是被路人抱走了。04年，热心的街坊老王将他家狗狗生下的小狗给我抱来，这就是‘qq’。 ‘qq’名字是孙子东东起的，因为‘露露’被漏掉了，所以这次起名‘qq’,期望扣住不再漏掉。

qq’刚抱来时还没有断奶，每天都得用奶瓶喂奶，小东西长得很快，仅仅一个星期左右，就开始食用面食。开始是人喂养，但几天功夫，它就可以自己在盆里舔食了。冲着‘qq’的可爱，我们不时拿一些它喜欢的食品喂食亦逗乐。它看到主人手里有它喜爱的食品想马上得到，但身体矮小够不着，便试着站立起来，这样久而久之，它尽然练就了站立的本领，有时人专门用食品逗它，它就站立用后腿行走，令人好奇又好笑。

‘qq’自幼就具有看门护院的意识。对于陌生人一旦接近院子就毫不畏惧地扑上去狂吠。长到三个月左右时，已经把看门护院当做它神圣的职责，无论白天黑夜，只要外面有异动，便吼叫报警。对于院子外面接近的‘入侵者’，一旦开门，就如箭一样飞速冲去，就连许多体型比它大的狗，见它勇猛冲去都望风而逃。

那时候我们这个居民区尚在建设初期，设施很不完善，安全堪忧。‘qq’的始终勤勉尽责，确确实实保护了全家的安全。从我们住到这里至今，没有出现过失盗等任何安全事故，忠于职守的‘qq’功不可没。

‘qq’的记忆和识别能力超群，除了先天的遗传，也有后来的训练和学习有关。如前所述使用后腿站立行走。再如吃食时的规矩，食盆放于地上，可以食用，但放在桌子或者茶几上的锅盆碗盘中的食物，是一概不准它触动的，‘qq’牢记此规矩始于它第一次怀上狗宝宝的那年。当时按照平常习惯喂食，但怀上狗宝宝的它需要更多的营养，所以对着主人准备中秋节包月饼的馅料动了口，趁人不备急忙吃了不少，被发现后我狠狠地教育了它，它也好像知道是犯错了，表现的屈悻悻的，自此以后，鲜有偷食的行为。对于它犯错行为的教育和适当惩罚，它是不记仇的。通过训练学习，它的能力在长进，它的错误也在改正。

 ‘qq’的生活，绝大部分时间是与人相伴，而与犬类相伴的时间极少，所以对人十分依恋。我家外孙女果果幼年时与我们生活了几年时间，经常拍打、拖拉，甚至撕扯‘qq’，但它从不动怒，显得百依百顺。有时候撕扯得它疼痛了，也只是叫两声离去，但很快又返回来。‘qq’的存在，给我们果果的幼年生活带来不少快乐。

‘qq’对陌生的‘入侵者’勇敢无畏，但却惧怕打雷和鞭炮。一遇到雷声大作或鞭炮轰鸣，就从院子往家里跑，为此还学会了开推拉门的本领，后腿立地站起来，前腿的两爪搭在玻璃门上向着门开的方向推，顺利进入屋里。

‘qq’有挑食的习惯，遇到没有炒菜和调料的白饭，它就坚持不食。如果不给它换掉，甚至宁可饿着也坚持不闻不看。脾气的执拗，真像个人似的。

‘qq’还喜欢美容。我定时给它梳理毛发。一见我拿起为他梳理毛发的梳子，就乖乖躺下，待梳理完毕，就绕着我跑着转圈，兴奋不已，显示它的俊俏美丽。

2020年对‘qq’是多灾多难年份。6月份的一次大病，数日昏睡，不吃不喝，经过多次喂药，才转危为安，但却消瘦了很多，行走不便，行动迟缓，而且已经不会吼叫，对于陌生人的到来，或者附近怪异的声响，亦不闻不问。知道它进入垂暮之年，亦时日无多，我们尽力喂养善待。

9月6日，孩子们各家都回来了，往日全家聚餐，‘qq’是一定要进入餐厅守在桌下的。可是这次，它却没有进来，而是在院子寻找旮旯钻进去呻吟不止。饭后，各家准备离去，它却意外地抖起精神，到门外围着各家的车辆转圈，与各家惜别。孩子们走后，它又回到院内钻进旮旯呻吟，旮旯越钻越紧，呻吟越发凄凉。我怕他钻旮旯夹坏脑袋，便轻轻地将它抱到门外宽绰的地方，没有想到从此悄悄地走了，连续几日，寻遍小区内外均无影无踪。‘qq’就这样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它生活了16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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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饲养过的小狗，先有‘黑女’，后有‘qq’，它们所体现的精神，忠诚、尽责、善于学习，遵守规矩，知恩图报，无论是先天所赐，还是后天育成，都是可贵的。如果简单地讲一句‘向狗学习’，会使人觉得奇葩，可笑、离谱，怪异，甚至精神错乱和讽刺。但细想起来，世间万物，有同有异，异同均在。自古以来，对于社会上流痞人渣就有‘猪狗不如’的评价，而对于狗，则有‘狗通人性’的说法。本文宗旨在于说物喻人，把忠诚，尽责，善学，守法，感恩等美德作为人的精神追求，小则为修身治家，大则为安邦报国，不可或缺。

穿石

写于2020年9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