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父亲母亲（六首） 洪立（宁夏） ▌父亲的最后一站 我新买的楼房在一站台旁 我出门，见他背一袋山芋在等车 我多么想走到他跟前 继续听，听惯了的那一句： “不要管我，你忙你的去。” 我一直在他的包容里活着 不能不说是一种托辞 过住的车辆一辆接一辆 我真担心他要错过他要乘坐的那一趟 嘈杂中，他还系着衣襟，裹着疾病 仿佛将一个日子慢慢住怀里揣着 真想让他到新楼坐坐 真是很难，很难 我急急地等着 一秒、一分、一时…… 直到时间把我们拉远 就在这一年，他病重了，出院时 还是在这个站台 我才搀着他走进新家 他坐在屋里什么也没说 好像我就应该住在这儿 没等多时，他急着要回乡下 这是他生命的最后一站 ▌溺爱 想这荒僻的孝心该有多久 我没有抓紧时间去爱，去孝敬母亲 但她身上的那颗瘊子 像一颗明亮的星星照亮回忆 使我在童年的每一次为她抠背时 都格外小心 但母亲也一直没有提到瘊子对她的影响 好像它就应该长在她身上 好像痒不是从那里所产生 直到她临终前 我才发现那瘊子还死死地长在 她够不着的地方 如一个纠缠了她一生的烦恼 沉湎于一生的溺爱 ▌拾麦穗的母亲 一波一波的麦穗 在我的鼻尖上、嘴唇上碰出亮光 这是秋天，阳光从我的额际 一直铺展到远处，铺展到河边 一个手持着竹篮的母亲 我眼睁睁地看见她把撒落一地的 阳光拣拾起来 捋了捋，又放进篮里 我望着她，似乎在一个光圈里 越放越大 ▌秋天的感慨 麦子，无论在田里 无论在场院 都要码的整整齐齐 我年岁已高的父亲放心不下 他拖着沉重身体 帮我码了一个时辰后 终于松开了手 我只听有人对他说 你老又熬过一年了 都吃上新麦了 他笑呵呵地说：只要不死 总有好日子过 见他依然这样的坚定 我便有了莫名的感动 和感慨时光的心疼 ▌父亲与树 后来，我才知道 他是去找那棵 因为征地被移进城里的树 我有点不信 回来后，他对我说 都活了二十多年了还被锯掉了树冠 挂上了水袋 我心一惊 想怎样才能解释清楚 他又问我：挂那袋水顶用不 我说：顶用 听我说这话有点敷衍 他又说不要以为树不会说话 我有些脸红，也有点无奈 从这口气里 我感觉出有一桩心事还挂在他心上 想找个东西还给他 但未必能代替那棵树 ▌雨中，为父亲送伞 我喊着“大”“大” 声音被雨水打湿又被雨水打散 我一步一步 已经到了河边才见他被雨拉扯着 慢慢上岸 而他的羊已抱成一团，咩成一片 我的目光已在冰冷的雨水里 湿透了 我一层一层的拔开雨幕 象拔开一道道铁栏 在一道闪电里 我看见了他倔强的脸 我没有做好准备啊 把伞递给他时 还是那样 他把伞斜在我头顶 暴雨还哗哗地顺着他的脊背 朝下流 【作者简介】洪立，男，汉族，1962年生于宁夏。系宁夏作家协会会员。曾任吴忠市作家协会秘书长，刊物责编。现为自由撰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迄今已在《诗刊》、《青年文学》、《朔方》、《飞天》、《绿风》、《诗选刊》、《诗歌月刊》、《中国诗歌》、《延安文学》、《昆仑》等刊物发表诗歌、散文一千余首（篇）。作品多次获奖，其中组诗“向西的路上”获《诗刊》社、《绿风》编辑部征文三等奖，组诗“眺望黄河”获宁夏第七届文学评奖三等奖，组诗“诗五首”获宁夏第八届文学评奖二等奖，组诗“走歌宁夏”获“西部大开发”征文三等奖。组诗“风中的骆驼”获第四届《朔方》文学奖。作品入选多种选集，并被中国诗歌网、美国同道出版社等译介国外。出版诗集《露珠和太阳》。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