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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津风情录|原红霞:闹春

 享道 2021-01-11

闹春


原红霞

 在我们河津,管闹春叫“闹故事”。大致就是一个镇上哪个村子愿意出资,花钱置办些个花车、高跷、扇子、戏装等,然后从村子的每家每户抽选人手,组织个像运动会出场仪式似的长龙,其间有扭秧歌队,踩高跷队,锣鼓队,放铳队……走街串巷,供人们观赏开怀,热闹非凡。
 在我三十多岁的人生记忆里,我们村就闹过一次“故事”。那是小学三年级过春节,当时“故事”排练点就设在我村小学。由于年龄小,我没能参与其中,只能与小伙伴们偷偷地从门缝里看他们在屋里给花车扎花、给人员装扮,羡慕得眼珠子都直了。也是在那时候,我学会了用布条徒手扎花。这种扎法很简单,只需将长长的红布小段对折多次,到能捆成一束甚至手都握不住的时候,拦腰扎住。扎住以后怎么撕花,是花朵漂亮与否的关键。他们将这种花按大小分类,分别放置在马脖子上、车周、人身上、炮仗上、人手里,寓意庄稼人日子蒸蒸日上,越过越红火。

然这种热闹并不只是一片欢乐升平,也有闹翻的时候。舅舅家在镇上住着,他说,无论哪家“故事”,最后都是要去镇上表演的。他讲,单他们一个行政村的刘家堡、李家堡、马家堡三个自然村,旧时候就常常因为闹故事时争夺表演场地或先后顺序而打起群架来。打得最凶的时候,是有一次夜里,刘家堡和李家堡因花灯上场次序扭打厮杀起来 :一时间,人声、炮声、鼓乐声、吵闹声、叫喊声,乱作一团。其间只听见有人喊: “黑娃,别打了,别打了!我是你舅舅,我是你舅舅!”紧接着,对方就人有一边打杀,一边大喊:“管他舅不舅的,今天不‘舅’了,明天再‘舅’!
舅舅讲的故事,他说是真的。每每过年聚在一起,谈起闹春,他都要重复讲一遍,而且每次都讲得神采飞扬,得意洋洋。
其实就算是打架,“闹故事”闹的多半是喜剧。而真正的生活的“故事”却是充满了酸甜苦辣。
我能想起来与春节密切相关的,是有一年腊月二十五,我回娘家探亲,连续几天,天天碰到我们村的“名人”。每次见了,他都跟我们热情招呼,可只要他一靠近,我孩子就“哇哇”直哭。我因外出求学工作,好多年没见,但一眼就认出,那是村里有名的“二杆子”,长得模样周正,身材也魁梧高大,却浑身上着透着一股子莫名的邪气。听我妈讲,二杆子快三十岁的时候才结婚,小日子甜甜蜜蜜,还生了一双儿女。可有一年春节,村子里张灯结彩,热闹过春节,二杆子因为去不去县城看“故事”跟媳妇闹起架来。本来是小事,就是话赶话越赶越气人,他赌起气来,火柴“哧溜”一划,把他媳妇烧着了。那些年村里兴化纤衣服,遇火就着。一群人扑上去,大家忙七八活才将火扑灭,赶紧送医抢救,一只耳朵都烧没了。这一出闹剧让整个村子里的人他都闻声丧胆,听者色变。

第二年大年初三,我回娘家拜年,我妈一见面就跟我讲,村里的二杆子死了。问是怎么死的?前几天不是还见了吗?妈说,冻死的,跟人喝酒烂醉叫不醒,到半夜人家打烊,给抬到外面大街上,第二天早上一看,人都僵了。那是三九天,夜里气温零下十几度。说完我们都叹口气,惋惜不已。生命的渺小,跟自然比起来,像易碎的花瓶,大多时候,只是用来给装饰人间风景的,偏偏,我们会自以为是地,以为是我们自己主宰了一切。

关  于  作  者


About the Author

原红霞,女,80后。山西运城河津人,教师。作品散见于《山西日报》《山西农民报》《三晋诗人》《四川诗歌》《龙门》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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