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月圆之夜唱首歌

那一年，我们都19岁，我是公司的开票员，师诺是银行的收费员，我俩排排坐，作为职场菜鸟，懵懂、孤寂，小心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尽量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走一步路。

　　

师诺把耳机给我戴上一只，示意我，单纯地开票工作，配上音乐更有滋味哦。

　　

一起工作了两周，我知道了师诺的经历：北漂在地铁或酒吧里唱了两年歌，几乎一天三顿煎饼果子，如今他在银行工作的目的是攒些钱，继续北漂……家里人？哦，父母在县城，很开明，并不反对他的生活方式，只是有些担心他的日子太窘迫，托这个城市的姨妈关照他，姨夫给他找了现在的工作。可只要他敢去他们家，他们都会恨铁不成钢地数落、教训他，说他浪费了他们给他的平台，不会看人眉高眼低，不会走动、不爱应酬。还有卖唱，简直丢人现眼！有一回他想换把吉他，去找姨妈借钱，姨妈骂他没出息，把钱扔在了地上……我问：“那你捡了没？”

　　

“捡了。”他眼神黯淡的像蒙了一层雾。与音乐相比，在现实里丢失的那些面子、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别人的眼光、世俗的标准又能如何？他们怎能理解音乐带给他的巨大快乐？说到唱歌，师诺眼睛变得特别亮。哦，那一刻，他就是约翰 ·列侬，我成了小野洋子，然后，师诺决定给我唱首歌，待到某个月圆之夜。

　　

现在，我们一起看月亮的阳台、包括那座楼房早就拆迁、重建了。而我后来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给我唱过的歌词和旋律。在现实生活面前，那些疑似爱情的、让心灵感动的细节都太轻盈了，轻得一口气就吹散了。直到多年后我在家里看电视，末尾主题曲响起来，正是师诺在有月亮的阳台上给我唱过的那支歌《爱你，不必表达》：“爱呀，不必表达，也不必说话……”我专门等到词曲作者师诺的名字在字幕上冉冉升起，我跑到阳台上，抬起脸，一轮圆月无邪地挂在天上……透过越来越厚的眼泪，月亮，不是一轮，是好几轮，那一团团光芒，涌出来，滚落在地上。

　　

类似的信号就像外星人发来的密码一样，以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了。

　　

如今，游走在这个早已面目全非的城市里，我经常会莫名好奇，师诺变成什么样儿了呢？他是我第一份工作认识的朋友，我期待，他既有面包，又有音乐，还有无悔的梦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