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嘉六年（公元312年）二月，自忖不容于刘聪的石勒放弃许昌，南下豫州，在葛陂筑垒，想要以此为基地，南攻建业。司马睿严阵以待，大集江南兵马越过长江北上寿春，以镇东长史纪瞻为扬威将军，都督诸军讨伐石勒。三月，忽然天降大雨，石勒军中遭遇饥荒和传染病，死者过半，又听说司马睿的军队即将前来，石勒心情烦闷，召集诸将吏商议。右长史刁膺进言道，可以先向司马睿求和，请求扫平河朔赎罪，等到司马睿的军队退回江南，再慢慢图谋他。中坚将军夔安建议先到高处避水，石勒又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将军为何胆怯呢？”至此，众将都看出了石勒的态度，孔苌等三十多个武将请求各自率领本部兵马分路夜袭寿春，斩吴将头，据其城，食其粟，还发誓一定要在今年拿下丹阳，定鼎江南。石勒笑了：“是勇将之计也！”各赐骏马一匹、铠甲一副。不过，石勒也仅仅是赏赐而已，并没有把他们的建议当真。他扭过头，看了一眼张宾，问道：“依你看怎么办呢？”张宾侃侃而谈：“将军您攻陷京城，囚禁晋朝天子，凌辱嫔妃公主，杀害公卿大臣，罪过罄竹难书，怎么可能再以臣子的身份尊奉晋朝呢？其实，您去年杀了王弥，就不应该到这里来。现在，几百里内上天不断地降雨，这是告诉将军您不应该在这里逗留了。邺城有三个高台，防守坚固，西临平阳，隔山阻河，四面都有要塞，您应当占据邺城，经营河北。河北稳定后，还有谁能威胁到您呢？至于说江南那些人，只是害怕您去攻打寿春罢了。眼下，您应当派辎重先向北撤退，您再带领大部开往寿春。辎重走远后，大部再缓慢回撤。他们高兴都来不及，根本不会来追击。”听完这番话，石勒高兴的捋起袖子，摸着胡须，连连道：“还是张君的计策好啊。”又责备刁膺道：“你既然辅佐我，为何劝我投降？你刚才那番话该杀头！念在你平日里胆小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命！”于是，石勒将刁膺贬为将军，而以张宾为右长史，号称右侯。按照张宾的计划，石勒让辎重先行，然后率军杀向寿春，以石虎领两千人为前锋。走到半路上，石虎遇到晋朝的运输船，部下争相攻取，被纪瞻所败。纪瞻追击一百余里，追上了石勒的军队，石勒结好阵型严阵以待。听说前方就是大名鼎鼎的石勒，纪瞻忽然怂了，退还到寿春。顺便介绍一下石虎。他是石勒的堂侄，从小由石勒的母亲王氏抚养长大。石勒被人贩卖时，和王氏失去了联系。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刘琨在并州得到了王氏和石虎的下落，将其送给石勒，趁着这个机会，他劝说石勒弃暗投明，归顺晋朝。石勒没有答应，但感念刘琨的善意，派使者送给他一匹名马和各种珍宝。这一年，石虎不过十七岁，却以残忍无度著称，军中都认为他是个祸害。石勒对母亲道：“这小子是个无赖，假如被军人所杀，有损名声，不如我自己来除掉他。”王氏毕竟是看着石虎长大的，心有不忍，劝说道：“能干的牛在牛犊时，大多都会把车弄坏，你稍微忍耐一下！”石勒这才没有杀他。石虎长大后，擅长骑马弓射，骁勇为当时第一。石勒任他为征虏将军，每当屠杀一座城邑，很少有活下来的人。但是他驾驭部下却很有一套，没有谁敢违反，指派他去攻战征讨，所向无敌，成为石勒麾下的一员猛将、爱将。纪瞻不敢追击，石勒得以从容向北撤退。然而，所过之处，到处都是坚壁清野，石勒掳掠不到粮草，军中甚至出现了人相食的情况。走到东燕，石勒准备从棘津渡过黄河时，听说黄河北岸枋头有一个名叫向冰的汲郡豪强驻扎于此，担心渡河时被他所袭击。张宾献计道：“向冰的船只全都放在水中，应当派轻兵先去夺了这些船，然后大部渡河，只要渡过黄河，一定能擒住向冰。”永嘉六年（公元312年）七月，石勒先派支雄、孔苌等人从文石津用木筏渡过黄河，夺取了向冰的船只，然后他亲自率兵从棘津渡河攻打向冰，将其打败后，得到了向冰的全部物资储备。得到这批物资补充，石勒的军心大振，长驱直入进入邺城。当时，镇守邺城的是刘琨的侄子刘演，固守邺城最坚固的堡垒三台。石勒麾下诸将想要强攻三台，张宾劝说道：“刘演兵力虽少，但毕竟也有数千人，凭借三台之险，想要攻下必将付出惨重代价。现在，您最主要的敌人是王浚和刘琨，其他人不足为虑。眼下，您最重要的是找一个根据地，多多储备粮食，表面上尊奉汉国以图谋并州和幽州，这是霸王之业。邯郸和襄国都是好地方，请选一个作为都城。”石勒听从了张宾的建议，没有强攻邺城，而是前往襄国驻扎。到了襄国后，张宾又建议道：“我们驻扎在这里，王浚和刘琨一定会非常忌惮，应该立即收取野外的粮食，同时派使者到平阳说明情况，获得刘聪的支持，对我们至关重要。”石勒对张宾言听计从，命令诸将分别攻打冀州各郡、县和堡垒，攻下之后，将那些地方的粮谷全部运往襄国。对于石勒的自作主张，刘聪毫无办法，还得好言好语的安慰着，毕竟人家还认你这个皇帝不是？于是，刘聪任命石勒为都督冀、幽、并、营四州诸军事，冀州牧，进封为上党公。为何一定要在名义上臣服于刘聪呢？因为此时的刘聪虽然不能给石勒任何支持，但至少不会来攻打他。当自己还不够强大时，一定不要树敌太多，即使是名义上的大哥，也能给你带来很多好处。在张宾的辅佐下，石勒终于改变了以往流寇的作风，专心经营一个根据地，为日后的自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