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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土:刺猬人

 郁土 2021-01-16

(此图为借用,版权归原作者)

挤地铁,恐怕是都市白领不得不承受的生活之恶了吧。春节过后,单位搬迁,不得不弃驾车而乘坐7号线地铁上下班。这远非最拥挤的地铁,和9号线、1号线相比,它只能算个小巫。如此以来,我和这种恶就有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拥挤主要发生在早高峰。一次,在大场镇站,连续三趟车,我都没能挤上。第四趟车好不容易上去了,我刻意避开门口拥挤地带,朝左侧靠过去。谁知前面一姑娘背了个包,外壳坚硬,紧紧抵住我的胸口。而背后,一个冰冷的东西挤着后腰,大约是饭盒之类,我被前后夹击,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当时就想,地铁乘坐法则中,应该追加这么两条:一不准背硬壳包,二不准带饭盒之类,以免在早高峰给其他乘客带来不便或痛苦。车过镇坪路站,背硬壳包的姑娘终于坐下,后面的饭盒也移开了,我回头打量,是个穿粉红色上衣的姑娘,其右手拎着个绿色袋子,估计那里面装的就是饭盒。谢天谢地!

拥挤的车厢里最难得的品质是安静。一旦有嗓门高了起来,那一定不妙。那天,隔着拥挤的人群,就听到一妇女说:“你脑子坏掉(te)了!”这是上海话。而被骂者的回应太低,听不清楚。又有一日,一女子上车后往里挤,被挤的姑娘不由地白了她一眼,她不高兴了,脱口而出:“看什么看,嫌挤你别坐地铁啊!”于是继续往里挤。被挤者又哼了声,这下彻底激怒了此女子,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别给脸不要脸!”这是典型的东北话。摄于此强大之威慑力,被挤者彻底哑火,一场地铁战争总算是没能打起来。

经常乘坐1号地铁的同事给我讲了这样一则趣事。那日上车后她就站在车门附近,旁边一弱女子靠在车门边,新上来一强悍女子立在她旁边,戴着耳机。一个急刹车,她站立不稳,靠到那名弱女子身上。弱女子没吭声,强悍女子到发话了:“又不是我故意的,是列车急刹车啊!”那名女子弱弱地回应:“那你不好拉一拉哇。”强悍女子:“你看你看,我又不是故意的。”同事就站在她们对面,她感到奇怪的是,那名弱女子根本就什么也没说嘛。弱女子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吗。”强悍女子不依不饶:“我还是离你远点,离你远点,你这种人啊!”边说边往旁边去了。

以上算是文攻。再发展下去,便是形式更为激烈的武卫了。那日在常德路站,车门甫开,门外一五十岁左右妇女强着往里冲,里面一三十岁左右女子急着要下,双方撞了个满怀,僵持在门口,谁也不让谁,最后,三十岁左右女子强推开那名五十多岁妇女下了车,下车后,她还不走,站在那里冲着里面的妇女叫板:“有本事你下来,咱们单挑!”里面的妇女服软:“我都这把年纪了,你就不怕把我打坏了陪医疗费?”这算是浅尝辙止的小规模冲突。

另外一同事乘坐4号线时,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场大戏:

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坐在座位上,一中年妇女冲上车后去抢座,不小心踩着了姑娘的脚。姑娘抬起脚踢了她一下。中年妇女并未意识到是自己先踩到人家了,还以为别人挑衅呢,马上就扑了上去,俩人从座位上直打到座位下,一旁男的都躲开了,女的则围观,没人拉架,好在非高峰时段,有足够的空间供她们施展身手,俩人谁也不甘示弱,扯头发抓脸,脸上都抓出血印了……武卫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不知为何,我听到或亲眼目睹的冲突,主角均为女性,不知是高峰时段乘坐地铁者女性多于男性,还是城市女性更为强悍些,而男性则大大退化了?当然偶或也有男性出头,其行为则令人齿冷。经常乘坐1号线的女同事讲,那日她亲见一姑娘,大声斥责旁边一形容猥琐之男性:“你乱摸什么!”并要求那男的向她道歉。猥琐男慑于此女子之威力,小声说:“对不起!”女子不依不饶:“大家听到了吗?”有好事者起哄:“没听到!”于是那男的不得不提高嗓门再次道歉。车到上海火车站,那女子一把揪住猥琐男:“你不能走,和我去见警察!”于是俩人一同下车去了。

一日某同事分享了这么幅图片:俩人身穿带刺的外套,头戴带刺头套,上面写着:“走,挤地铁去!”创作这幅漫画者必定是深受挤地铁之苦的人,每日乘坐专车或私人飞机者,你就是把月亮摘下来赏给他,他也创作不出这么幅漫画的。这就像是某些专业作家,领着工资写作,完全与大众生活脱节,你要他们能创作出反映民生疾苦的作品来,那无异于缘木求鱼,他感受不到这些疾苦又如何去写?于是只能组织其深入生活了。可那些有意识深入的生活,它还是原来的本真生活吗?就像一名专业作家,为了表现都市白领乘坐地铁之辛苦,刻意去乘坐几次地铁。他的心情,和那种成年累月挤地铁者,能是一回事吗?他能体会到“9号线已成人间地狱”的感觉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假如你真穿戴了这么一身刺猬服去乘地铁的话,是一定通不过安检的。可身上无刺而心中有刺者,却大有人在,譬如上述在地铁上实施文攻武卫者。

O一七年三月十九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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