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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狼得知调油城的消息，第一件事是给姐姐打电话说：钱不用送了，他调油城了。 其实，从老狼的内心来说，他还是想回家，因为父母都老了，探家临离开的时候，老爹、老娘送他去的车站。车离开很久了，老狼回头看，年迈父母还站在戈壁滩的尽头向车的背影张望，随着车速，变成剪影，然后与身后的天山融为一体。 那一刻，老狼泪水糊满了眼眶，老狼突然感觉自己对家庭的责任，不光要混日子，还承担着家庭的希望。 支队都在传，老狼这个赖瓜子，调走后肯定把女朋友甩了。 老狼调走后，第一件事，与谈了七年的媳妇结婚了，因为探家，老狼知道了中国那句古话的深邃含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老狼的婚礼，我们同学没人参加，因为老狼没钱，还欠着债。我们又离的太远。让我们大家想不通的是，结婚与调动有什么因果关系，但在老狼混乱的逻辑思维中，他认为结婚就不能调动了，如果由此分析老狼的大脑，只能用一个词来解释：“一根筋”。 老狼是2006年退役的，退役时37岁，副营职上尉，军龄18年，刚好赶上军队大栽军，退役年限从二十年临时降到十八年。 那年大疆和我是副团职，大疆是总队作战处长，我是装备处长。老狼退役是主动要求的，原于三件事。但任何事都是外因通过内因起作用，引发老狼决定退役的三件事都是外因。 第一件事，老狼的老爹病了，很重。老娘就打电话让老狼回家一趟。老狼就找处长请假。处长就说，你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总队要考核了，考核完再说。总队考核完，老狼就又去请假。处长又说，刚考核完，那么多工作要整改，你好意思请假吗？老狼口笨，也无话可说。又过了两天，老娘又打电话说，你老爹不行了，你要是不回来，以后就再不要回来了。然后就摞了电话。 老狼就直接去找了支队长，支队长听了情况就让老狼赶快回家。处长就对老狼越级请假很生气。 老狼带着老婆、儿子赶了一天的路，直接去了病房。 老狼已三年没有探家了，三年前还虎背熊腰的老爹已缩成了一把骨头，身上到处插着管子，腋下和身体周边都裹着用于降温的冰袋。老狼那天到病房已夜里十一点了，老狼进病房看着老爹人生的最后那幕，心被揪着痛，老狼泪流满面跪在床边说：爸，我回来了。然后就看见老爹眼角抖动了一下，然后两滴泪从两侧灰黄的眼角淌下。然后，老狼就看着老爹的心电图慢慢的拉成直线。 第二件事，老狼有一个多年未见的战友，有一天突然给老狼打电话，问老狼现在的情况。老狼就说，还在部队上。每月工资四千多，有老婆，也要养孩子，日子过的平平淡淡。那个战友就给老狼说，别干了，过来跟我干吧。每月工资一万，年底有分红。老狼就问：干什么这么挣钱？战友就说在广西北海修公路。老狼就说，他不懂修公路的事。战友就说，不用懂，来了就是高管，在部队那么多年懂管人就成，就是人才。老狼就又说，现在除了拳头硬外，其它一无所长，不懂啥管理什么的。战友就说，到这来刚好发挥拳头的特长，管理干活的农民工，要的就是胳膊粗、拳头硬的退伍军人。老狼就无话可说了。 这个战友就隔三差五的给老狼打电话，内容无非是又挣了多少钱，今年可以分红多少钱，以前的战友，那谁谁谁已投奔他去了，如果再不来，高管的位置可能让别人占了。 那时候，老狼混的并不好，年龄大了，在中队也跑不动了，被调到支队后勤处当助理员，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搞个接待，买点杂碎的闲职。最多也就提个正营到头了。 刚好，那年载军，退役的门槛也降低了，在部队，老狼也确实没有什么前途可言，连文杞都混成正营职少校大队长了，老狼还是个副营上尉，所以也就有点动心。只是媳妇那关还没过，媳妇的想法，反正现在家也稳定了，又没什么大的开支，在部队混一天算一天，就是走也不能自己提出来，这样多对不起组织的培养。 老狼也就暂时放下了走的念头。 第三件事，老狼又打架了，这回打的不是混混或者痞子，打的是领导。老狼老爹去世后，老狼很长时间心情不好，见谁都黑个脸。那天老狼值班，坐在机关门口的值班室发呆。处长来找老狼说，晚上有个接待，让老狼去买一些鸡、鸭、鱼、肉、水果、青菜。 老狼就说，值班呢，去不成。处长就说，你找个人守一会，后勤处的女干部开不了皮卡车。然后，老狼就找人顶班去买东西了。回来后，就把皮卡车停在机关门口等着卸车。刚好到吃饭时间，老狼就让顶班的干部去食堂吃，自己在值班室吃。正吃一半的时候，值班室的门被“嗵”的一声踢开了，老狼回头看，就见处长气势汹汹站在门口，手中掂着一个什么东西砸了过来，老狼头一偏，东西砸在桌子上，把电话就砸飞了。 事件的起源是，老狼把车停在了支队机关门口，没有开到车位，支队长吃完饭路过就把处长叫过去说了一句，停车有规定，怎么乱停车。处长就生气了。 处长进门就骂，你这个猪头，你他妈的，不知道按规定停车吗？老狼就解释，东西没卸下来，卸完就停过去。处长就接着嚷嚷，你现在马上把东西卸下来，把车停到车位上。老狼就起身准备向外走，在路过处长身边时，处长嘴没闲着接着骂着，你一天黑个脸，跟死了爹一样，掉个脸子，你给谁看呢，啊！ 处长的啊字还没说完，“啊”音就从短音节变成了咏叹调。 原因是，老狼听着骂他爹，火一下子就冲到了头顶，伸手一个卡脖就把处长顶到墙边，沿着墙卡着处长的脖子提了起来。处长是个小个子，一米六多点，又瘦，让老狼卡着脖子脚尖离地二十多厘米，在处长的“啊----”声中，老狼抡起巴掌就煽了过去，然后突然放手，处长就屁股着地，老狼又是一脚踢了过去。这时候，吃过饭的干部陆续回来跑过来拉架，老狼躬下腰，两手卡着处长的脖子，又把处长提了起来。处长这会脸憋的通红，不停的咳。看众人拉开了老狼，跳起来就向楼上跑，还边跑边骂。 那天中午，没人劝老狼，打了领导，老狼不就是瘟神了，这是立场问题。 那天中午，老狼就独自坐在值班室，拿着一张纸，一支笔准备写退役报告。 老狼憋了一中午，也没写出几个字，他觉得他在部队这些年活得没尊严，当在报告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时，老狼掉泪了。那一瞬，老狼又觉得部队培养自己这么多年，把一个混混变成了国家干部，对他不薄，他由衷感激部队，他也想把军装穿一辈子，但他总是遇不到好领导。当年调他来油城的支队长是在部队对他最好的领导，但也转业了。反正干的再好，早晚也要离开部队，走就走吧，如果不走，如果第二年取消十八退役政策，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干够二十年，因为他把领导打了，他想退役就难了。 老狼撕了第一份牢骚成行的类似告状信的报告，重新写了退役申请，这回是真诚的感激部队对他的培养，让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老狼那时也突然觉得自己文采很好，对部队的培养和感激满满写了一页纸，还意犹未尽。 那天下午，一上班，老狼就去了政委办公室，交了退役申请。本来准备臭训老狼一通的政委，看到退役申请时，愣了一会，叹了口气说：老狼，你再考虑一下，跟媳妇商量一下再来找我吧。 老狼说：政委，我不考虑了，我定了。 老狼是坚持到退役命令到达那天才脱下军装，离开部队的。 走出支队的大门，老狼突然觉得一身的轻松，这十八年来，没日没夜的执勤、战备、出警，休假几乎是个奢望。 老狼也有过快乐，老狼结婚时没钱，是战友凑份子给他凑场子，婚房是战友找人拾掇的，有什么事，打个电话，马上有战友帮忙。他和战友在一起的时间比和父母家人在一起的时间都多。 还是有战友，才有出路呀，脱下军装的老狼抱着这个想法，就去了北海投奔战友。 到北海，走出火车站，有人接，然后就有人带老狼吃饭喝酒，之后带老狼去了一个俱乐部一样的场所，老狼一出现在那场所，灯光全亮了，然后全场就发出震耳的掌声，然后老狼就听到周围人喊：“老狼，老狼，我爱你，鲜花送给你，荣誉属于你”。 老狼头就一下子蒙了，心里嘀咕，这他娘的不是电视上传销的场面吗？老狼想走，但走不了，门口被挡住了。 老狼提着行李，一脚就踢翻一个，一头撞翻一个，一手拉着行李，喊着跟他一起来的，饭桌上认识的一个退伍兵，就往外冲。 这会全场静了下来，都看着老狼和那个还穿着旧军装的退伍兵连踢带撞的扬长而去。 后来，老狼跟着他曾经一个领导干，这个领导退役后开了房地产公司，老狼也就留在了当地，现在老狼生活的挺好，是管理一个市场的老总。 老狼给我讲他的故事，是我去油城考核部队。那晚，老狼开车来接我去吃饭。 我问老狼，收入如果，老狼嘿嘿的笑着说，还可以。 还可以，我的战友，我的同学，不会去走歪门邪道，因为部队培养了我们。 第一部分：告别青春全文链接 后来的路 第二部分：告别理想全文链接 画中的小人 第三部分：告别军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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