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才：​橘红橘绿（三十五）冬季农田整修和赶场

进入初冬，队里开始了冬季农田修整工作，男劳力被安排去挖土石方。

挖土石方就是在水田的周围开挖出一条条水沟，用于来年引水灌田。每人负责一段，规定了长度、宽度和深度，必须在规定时间里完成。同时，队里鼓励大家多挖，把工分也相的提高了些，每1立方米两个工分。正常情况下，一般人能完成5立方米的土石方，劳动力强的一天挖七八立方米没问题。大伙儿的积极性挺高，在划分的地段里不停地挖着，完成后再找队长划分地段接着干，有的人甚至干到天黑才收工。

我跟大伙儿一样使劲挖着，但我不在于要多挖，而在于必须保证完成当天规定的量，以保证不拖全队的后腿。冬季的水田里，水泡的泥粘得很，我的体力有限，挖起来很费力。这时老天爷雨水不断，虽然披着蓑衣、戴着斗蓬，但还是弄得一身泥浆。一天下来，人累得精疲力尽，手打起了血泡，手臂抬不起来，两脚整天泡在水里都泛白了，还被田里的石块划得东一条口、西一条口，真有点惨不忍睹。

回到家里，我用从卫生院女医生那里开回的紫药水涂抹在伤口上，一身糊满泥浆的衣裳脱下后也懒得洗，草草弄点吃的，就躺在床上睡了。第二天，带着没好的伤口，穿着昨天没来得及洗的衣裳，扛着锄头又下田去了。

那段时间，整个人没有了一点脾气，只盼望早点把土石方挖完，好完完整整地睡个好觉，好好生生地休息几天。

好不容易修整完了农田，队里放了两天假，我就和队上几位年轻人邀约去赶了一次场。

说是去赶场，其实是想散散心。前段时间挖土石方太累，每天三顿都是红苕稀饭加咸菜应付着，大哥这段时间不在公社，而且公社的杀猪店猪也杀得少，肉不好买，肚子没油水，心里就闷得慌和闹得慌。因此，就想到镇上去走走，改善一下伙食。之所以没有在我们公社镇上的小食店去改善伙食，主要还是顾忌影响问题。

那是连续阴雨后放晴的第一天，几位同路人吃过早饭就上路了。二三十里路，我们开着玩笑，不知不觉，快要到中午时就赶到了，是紧邻的云合公社的场镇。我们约好回去的时间和集合地点后，就分头各自去办自己的事了。

场镇上一派热闹景象，彩旗飘飘，“发展城乡经济，改善农民生活”等横幅标语格外醒目。一打听，原来正赶上区供销社在这个公社开物资交流会，参展的供应单位很多，展销的是农民们所需要的生活生产用品。而到镇上赶场的人更多。记得头一年我第一次来这里买国家供应的知青粮时，场上人很少，以后每月来一次（脚痛那段时间除外）也没见有多少人。如今由于多年未遇的交流会在这里举行，吸引了附近几个公社的人聚集到这里，上万的人摩肩接踵，人头涌动，把个平时冷冷清清的场镇塞得水泄不通。高音喇叭放出的音乐声被人们的吆喝声、问价声、小孩喧闹声所掩盖。

混挤在流动的人群里，我这个摊位瞧瞧、那个摊位看看，选购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也许是经济恢复的成效，展销会上的物资比往年多一些，而且购买的方式也悄悄发生变化，一些过去需要凭票证购买的东西，如今不要票证就能买到了；一些过去紧俏的东西，也在这里看见了。

我在购买东西时，特地留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包括跟我一起来的人，更多的是买一些生产用的农具以及化肥、种子等；那些女的，不管老少，则大多围在卖布或卖衣服的摊位，比划着、选购自己喜欢的布料和衣服。看得出来，大家的心情是比较舒畅的，毕竟市场的物资供应较以往好多了，选购东西的余地也大得多了。更值得一提的是，过去不许农民自由交易买卖，农民只得偷偷摸摸挑着担子走村串户叫卖；如今在物资交流会的一些角落，可以看见一些胆大的农民带着自家的粮食、家禽、鸡鸭鹅蛋以及水果豆类进行买卖，换一点买油买盐的钱，也再没有人公开进行干涉。跟我同来的一位小伙子，也在低声叫卖他挑来的橘子，8分钱一斤很好买，不一会儿，一百来斤橘子就卖出许多了。

逛了一阵，已是下午一点，肚子开始咕咕叫，我来到平常吃饭的一个馆子。这里已经坐满了人，看穿着打扮，有些是当地镇上有身份的人和搞展销的人，更多的是和我一样的知青，三五一伙，吃菜喝酒，好不热闹。

我一进门，跑堂伙计见是熟人，赶紧帮我找了个空位安顿下来。一份烧白、一份红烧肥肠、一份鸡蛋黄花汤，很快摆在了我的桌上。伙计知道我不喝酒，一大碗米饭也端了上来。说实话，那个时候的一份烧白、一份红烧肥肠确实是货真价实，特别是那肥肠，洗净去除异味后，用猪油加辣椒、姜、花椒、胡椒、三萘、八角等佐料，用大火猛炒，再加高汤用温火慢慢煨制，起锅后以一大瓢红油淋在上面，再放上一把当地产香菜“芫须”，色香味美，是当时最好的解馋菜。而且份量充裕，童叟无欺。

就着那充满诱惑的肥厚烧白和油层厚重的红烧肥肠，我狼吞虎咽般吃起来，很快就把桌上的一切消灭个精光。一顿饭花了1元多钱，让我心满意足，解了一时之馋。

我离开饭馆，来到肉店，割了1斤猪腿肉，准备第二天再饱餐一顿。带着购买好的东西，来到事先约好的地方，与同伴汇合。

同队的几位小伙子早已等侯在那里了。互相问了吃午饭的情况，有的人说吃的是自己带的红苕饼子，只有那位卖橘子的小伙子好不得意。因为他挑来的一百多斤橘子全部买完，赚了十多元钱，就在馆子里吃了一碗红烧牛肉面，说完还带一脸的笑。

随着离开场镇的人流，我们踏上了回家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