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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保志 | 别动我的坛子

 文学百花园 2021-01-19

 

昨晚广州下了一夜的雨,我寻思这大冬天的,不好好下雪却下起了雨,肯定是谁又想起了谁。
    

上个世纪,我见过一个豆蔻女孩,在雨中慢慢行走,雨珠从她的头发一直滴到蓝布巾上,湿了衣服也不稀罕。你说她不是想人了又是想谁。


    

我心说,这雨真是好啊,慢慢地让人相思,而那个人又不知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李清照说,雨打芭蕉,雨打芭蕉,不见爱情。

李商隐说,巴山夜雨,巴山夜雨,未见爱情。
    

我站在雨巷的另一头,望见戴望舒“太息一般的眼光”,似乎也没有爱情。
    

我认为,这不是没有爱情,只是没有带上坛子。
    

    话再说回到唐太宗那些年,当朝宰相房玄龄有一悍妻对房玄龄看管甚紧,说是娶个三妻四妾的,就是端茶倒水的丫环都不能让他正眼看一眼。按理说,纳妾这事儿在那时候就不叫事,何况又是宰相,但这婆娘就是不允许,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把房玄龄整治得服服帖帖的,房玄龄因此成为中国唐代史上最怕老婆的头名状元。
    

这本来是房玄龄的家事,用不着大家都去关心,但任何事情一旦与爱情关联,就会有好事者站出来说三道四。最后这件事终于让唐太宗听说了,唐太宗不知是羡慕嫉妒恨,还是想解房玄龄于水深火热之中,于是就想验证房大人夫妻恩爱的虚实。有一天,他备了一坛子山西老陈醋,亲自跑到房玄龄家,告诉那娘们儿说:“我要给房大人包个二奶,你认为怎么样?”
    

那娘们儿闻听后,正色说:“不中。唯死而已!”
    皇上说:“那好吧,我这里正好有一坛子毒药赐给你,也算成全你的心意。”说完就让人把那坛子醋抬上来给她。
    

李世民本来是开玩笑的,想就此试一试房玄龄妻子到底有多爱他,不曾想这娘们儿二话不说,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抱起坛子就喝。她哪里知道坛子里是醋,她是下了决心要喝毒药的,以此证明自己不容分割的爱情。
    

这个故事结果如何已不重要了,我想,吃醋!这大概就是爱情的最高境界了吧。
   

 此事已过去千年,每每想起那个女人我都会有所感动。人家可是真的拼了,在皇帝面前毫不示弱,即便是死也无可奈何啊!这才算是真正的爱情。
    

或许有人会以男人娶老婆的多寡来区分他对爱情是否专一,我想这是没有道理的,关键要看一个人对一件事情的态度。娶很多老婆的人,未必没有独一无二的爱情;只娶一个老婆的人,也未必就黑天鹅那样天天守着白天鹅。
    

汉武帝时期,应该在“金屋藏娇”之后,有一位李夫人,是其二老婆,因年长色衰,渐渐失宠,就委托其兄李延年对武帝抒情。其辞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这大意是说,当今天下美女很多,但像我这样好的女人,失去了就不会再有了。温和的提醒中带有轻微的哀怨,虽然放下了身段,还不至于卑微,仿佛是说,我如此爱你,你应该珍惜;你不珍惜,这也没有关系,但我却是唯一的。我要告诉你,我是爱你的。
    

武帝很受伤,立马对李夫人春心大放送,一切和从前一样,该咋的咋的,也就是说涛声依旧。但好景不长,李夫人命好福浅,不久就一命呜乎了。
    

一日酒后,汉武帝思李夫人甚,命一干人等装神弄鬼,一边是烟雾缭绕,一边是深情抒怀,烛光中武帝对着帖帏中的人影大呼:“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
    

我想问他到底是叫谁呢?他当然是叫李夫人了。昔人已去,思念日深,想一想朝庭诸多破事,谁又可以一诉衷肠呢?当然还是李夫人。这要是换了陈阿娇,她那一坛子醋泼来,保准武帝兴致全灭。
    

陈阿娇是武帝的正牌老婆,也不能说人家一开始就没有爱情,人家俩个毕竟是青梅竹马!可是陈阿娇生性妒性很大,防火防盗防小三,性格蛮横无理,又不会下崽,最终一步步惹恼武帝,被武帝打入冷宫。她只知请司马相如写赋,可司马相如再能写,就是写尽《长门赋》、《中门赋》、《短门赋》,如果自己的性格不改,也无济于事。
    

事后我想,陈阿娇本来是有一坛子好醋的,可是经不起她一天天煎熬,终于熬成一坛子毒药,这毒药不是为别人准备的,而是她自己要最终喝完。

哎哟我妈!这就是今天广州第十一次入冬失败后,我对“吃醋”与“嫉妒”两词最深刻的理解。我说陈阿娇啊,你都皇后了,还妒嫉谁呢!你也不想一想,你面前站着的可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雄武大帝,“虞兮虞兮奈若何”,他可不是比你晚生七百年的房玄龄!
    

我最近在精读《三国演义》。我所谓“精读”,就是能够一字一句地读完每一个章节,不像我三十年前,读了几本小人书就说自己读过《三国演义》,经常把故事情节张冠李戴,还恬不知耻。谢谢啊,你没有戳破,就算是已给我最大的面子了。
    

好了,话说《三国演义》第十三回,“李催、郭汜大交兵,杨奉董承双救驾”那一节。当时董卓已升至天堂,其部将李催、郭汜把持朝政,危害四方,人莫敢言。
    

太尉杨彪受献帝旨意,暗使夫人以他事入郭汜府,乘间告郭汜妻子说:“听说你们家的郭将军与李催的老婆有染,感情还很深啊,你要想办法不让你老公郭汜去李催家,以此断绝他们之间继续来往。”
    

历史上再美好的事情,如果让一个蠢女人参与,肯定要砸锅,不仅要砸锅甚至要砸命。本来李催、郭汜亲密无间,什么事儿也没有,好得跟亲兄弟似的,在朝庭上说一不二,连献帝都提心吊胆,多好的前程啊,可这娘们竟然信了杨彪夫人的话,还说:“怪见他经宿不归!却干出如此无耻之事!非夫人言,妾不知也。”杨夫人临走时,她又再三拜谢,送出大门好远。
     

我都不好意思说她有多蠢了,我只能说她还是一个“嫉妒”,连醋都不用喝了。她直接在李催送来的食物里边下药,毒死一条大黄狗,以此让郭汜相信李催真的要害他。
     

恭喜她成功了。郭汜信以为真,从此和李催兵戎相见,力量彼此消耗,最终为他人所杀。郭汜的老婆再也不用担心郭汜会和李催的老婆来往了,因为她自己的脑袋也不知被谁取走了。所以说,世上本没有的事,说的多了就成了事。有时是小事变成大事,有时是好事变成坏事,有时则是没事找事。
    

“吃醋也好,嫉妒也罢,这些都是因为爱情错位而产生的复杂情感。若以爱情的美好论,窃以为:“吃醋”可爱,“争风”可取,“嫉妒”就有些可恶了。
     

“吃醋”是内敛的爱,我虽然爱你,但我只是自己难受,我同时也要让我爱的人知道我的难受,着眼点是让被爱的人和知道;这性情一如温婉、娇嗔的女子,着实有些可爱处。
     

“争风”是外在的爱,遇有敌手,立马横刀,各使伎俩,不肯相让。我不仅要让被爱的人看到我是爱他的,我同时也要让那些意欲横刀夺爱的人也看到我比他们更爱那个人,着眼点在竞争对手。这犹如关二爷战黄忠,谁服谁啊!
     

“嫉妒”就恶俗了。自己无能,徒生闷气,不是自己的东西,得不到的东西,明明知道希望无所谓有、无所谓无,可还是作无谓的努力。甚至努力也没有,依旧是生闷气,这就伤人了。
     

从古代看到现今,在爱情面前,有些人会吃醋,有些人肯争风,有些人常嫉妒。但也有胡闹的,比如“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出杂戏耍出来,我居然分不清刘、关、张了。
     

我上大学时,有一女同学喜欢一男同学。那女的整天盯着人家,男同学稍不注意,她就气愤难平。可那男同学并没有接招,她只是自己生气罢了,当然也不能排除她就没有吃醋。我们学校南门的麦地里有许多破坛子,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是她扔的,不信你问问我同学阿香就知道了。
    

前两天微信上说,爱一个人的反义词是忘记一个人,我不以为然。我以为,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不是恨一个人,当然也不是忘记一个人。能恨一个人,说明你不是真爱;能忘记一个人,说明你爱的不够深。每一个人对爱的投入不相同,这犹如下围棋,要分段的。初级的,从早晨下到晚上,拍屁股走人,谁也不会想起谁,因为不投入,也没有深刻的棋数。高级段的,每一步都会很用功,每一步都会记忆一辈子,特别是哪些不该输的棋,自然会挂念不忘。
    

我也曾说过:“若牵手,三分怀恨,三分怨她,还有三分怒气在心头。”这里边,终究只是一个“怨”字。
     

那些要恨的,根本没有明白爱情的真谛,人不爱你,两厢不愿,何恨之有。
    

 那些要忘记的,也是没有下够功夫,自然轻描淡写,仿佛隔壁王大妈,好像在哪里见过而已。
    

唯有真心的投入,无论过去多少岁月,无意中的相见,也能够怦然心动。这与钟南山说的,“他已过了八十岁,见到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还依然会心动”不同,我这是情,他那是兽。
    

我同学老徐说:“你那三个三分才九分,十分还差一分,剩下一分在哪里呢?”
    

我说:“剩下一分是气!同气相求,故久远!”


    

我曾体验过,不知是谁,不经意的一个字,都会让我泪流满面;不经意的一句话,我就想喝醋。这让我想起张兆和,她曾对沈从文说过:“你也来吃些甜酒吧!”
    

我说:“不!这哪有吃醋带劲!”


作者简介


风生水起,姓名杨保志,1968年10月生于河南省潢川县。1987年高考入军校就读,戎马26年,转战大江南北,足迹遍布祖国大好河山,曾在新疆、甘肃、广东、广西、海南等省操枪投弹,从事新闻、组织、宣传、人事工作多年,2013年底,转业至广东省工作。发表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检查日报》《纪检监察报》《法制日报》《解放军报》《中国民航报》等中央报纸副刊,以及各地方报纸及各军兵种报纸副刊,《新华文摘》等部分杂志、电台、文学期刊亦有采用,获得“中国新闻奖”副刊奖银奖、铜奖各一次,总体不超过50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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