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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喜艳 遥远的故乡

 文学百花园 2021-01-19


    

我居住的城市离我的故乡并不遥远,只有半小时的车程,我也经常回去,十天半个月就要回去看望老妈老叔。可最近几次回去,觉得村庄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没感觉,越来越不像自己印象中的故乡了。

    小时候的故乡,是童年的乐园。村里村外到处是水塘沟渠,水是清凌凌的水、天是蓝莹莹的天。水塘沟渠里鱼虾成群,还有泥鳅、乌龟。大哥、二哥经常撒网捕鱼,我常常跟在哥哥屁股后面,把鱼虾捡在鱼篓里。一网撒下去,总有许多收获。尤其是夏天经常下雨的时候,由于缺氧,鱼成群结队附在水面,还有好多蹦出水塘,躺在路上,我们叫翻坑。村民洗衣服一年四季都在水塘,塘边摆几块大石头,棒椎起起落落,衣服不用洗衣粉肥皂也洗的干干净净,再说那时候也没这些东西,用的是皂角树上摘下来的椒板。夏天,池塘更是孩子们的乐园,在水里游泳做游戏。我家南面的一口池塘,水边弯下了几颗大柳树,孩子们总抱着粗大的树干在水中打秋千。

    小时候觉得村子好大啊,到处是小树林,种了各种各样的树木。桃、梨、杏、枣、柿子、楝、椿、榆、槐、杨、桐、石榴树。。。粗壮的柿子树较低,好爬。椿树又光又直,楝树又涩又高,爬到顶端是需要技术和勇气的。春天槐树、榆树开花,就采槐花、榆钱掺玉米面蒸蒸,拌上蒜泥麻油就是最好的美味。梧桐花开的时候,捡好多紫色的桐花,在手里揉软再吹,桐花嘴口的花蜜甜丝丝的。秋天,楝树的果实随秋风飘落,捡楝子也是孩子们常做的事情。放到冬天,楝子用热水泡软,涂到手上,睡一夜,第二天起床,手上多大的裂口都长住了,比现在多高级的防裂膏都好用。当然,偷邻居的桃、枣、石榴,生产队的瓜、玉米、豌豆角也是常有的事情。记得生产队第一次从外地买来蚕豆种子种上,我们几个孩子好奇,偷偷把种子扒出来拿回家煮吃。

    做饭的时辰,村子里炊烟袅袅。该吃饭了,父母在自家院子里大声呼唤在外玩耍的孩子,大人孩子都端着饭碗出门在大街饭场上吃,一边吃一边听那些见多识广的摆龙门阵。不忙的时候一顿饭能吃一个多钟头,饭场就是村民的政治文化信息交流中心。寒冷的冬天,忙碌一年的人们闲了,队长聘请说书的来说几晚上的书,那更是村民心目中的节日。晚饭早早吃过,来到牛屋,屋中间点上柴草,大家蹲在屋子里,把说书的艺人围在中间。艺人大部分是盲人,有父子有兄弟有夫妻。拉着弦子,打着竹板,先唱后说,内容大部分是《三国演义》、《水浒传》、《隋唐英雄传》等。随着说书艺人的抑扬顿挫,大人孩子都听得入了迷。屋子里,火星一闪一闪,年龄大的老头呼噜呼噜吸长烟袋,年轻点的男人吸自己手工做的烟卷。牛拴在槽边,不停的反刍,嘴里全是白沫。喂牛的一边听一边还要给牛添草加料,小些的孩子早趴在父母的怀里睡着了。夜深了,说书的竹板一打,在最关紧处停下了,总是那句老话“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大人孩子恋恋不舍地离开,踏着冷寂的月光回家,盼望明天温暖的夜晚早点来到。
  

    那时候虽然很穷,大人们在熬生活,孩子们的眼里日子却生机勃勃,有无限的乐趣。那时候一般家庭都是六七个孩子,整天打打闹闹,鸡飞狗跳。家家都喂一群鸡,公鸡母鸡一大堆,还养狗、猪、猫,走个夜路,狗叫声此起彼伏。天刚蒙蒙亮,家家的公鸡争相打鸣,几里远都听得到。 

    有人说炊烟是故乡的根,现在村子里早看不到炊烟了,大家用电磁炉、液化气、蜂窝煤。吃饭坐在家里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池塘更是找不到一个了,即使某个角落有一个也是污水横溢臭气熏天。从前村里有几口水井,家家户户吃水都去挑,水清澈甘甜,大家都喝生水,比现在知名品牌的矿泉水还甜。现在水井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家家都有压井。可出来的水烧开后倒进杯子里,白乎乎一片,沉淀半天才能喝。经济条件好的干脆喝桶装水,水质实在太差了。

    曾经地理意义上离县城五里的村庄成为了历史。村子离新建的县委大楼只隔了一条马路。村子南面,是蓝光电厂,高大的烟囱白天晚上吐着黑烟,空气里飘荡着白乎乎的烟子灰。上好的耕地几乎被占完了,成为县里的工业园区,建了一个个工厂,盐场、盐化工、树脂厂、三轮车厂。村子被厂子楼房蚕食了,农民无地可种。幸亏父亲去世得早,父亲那么热爱土地,把土地看做比生命还重。父亲生前,除了睡觉吃饭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呆在田地里。没农活的时候,父亲甚至把沟渠边都开了荒,种上芋头、红薯、南瓜、油菜籽。父亲如果活到现在,没有一分土地可种,让他情何以堪?做不成农民,失去了根,让他有啥理由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今年仲秋节回家,记得回家那天路口矗立着不知道谁家盖的三层红楼。第二天走的时候,抬头一看,红楼上写有“月牙泉娱乐会所”,巨大的墙壁上,画满了妖娆的女子,个个摆臀扭胯,露着肚脐,张牙舞爪,好像一夜之间冒出了这些古怪的东西。会所离老妈家也不过三百米,我知道以后在老妈家再也没有安宁的觉可睡了。村民以后不得不看城镇的人来这里夜夜笙歌,也许孩子们会忍不住诱惑,成为会所的常客。上礼拜回家,村口对面两侧,竟矗立起幢幢高层,大概有二三十层高,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在洛阳上班的哥哥、妹妹已半年没回来了,等他她们春节回来,肯定找不到回家的路。

心目中的故乡离我们渐行渐远,喜也悲也?      


郑喜艳,女,出生于67年10月,基层公务员,喜欢读书旅游,希望书籍和行走能滋养一颗丰富的灵魂,偶尔写点小文,记录生活的点滴。年轻的日子没来得及珍惜,只能认真地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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