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史记》次元里，夏王朝是以德政立国的。这是夏王朝的立国之本，至少在口头上是这样的。治水的大禹是德行的表率，他知行合一，以自己的威望和影响力创立了夏王朝，他的儿子启继承了他的政治遗产。他们当然希望，在大禹家族德政的笼罩之下，这个伟大的王朝可以长久维持下去，直到永远。不过，这个王朝很快就陷入到混乱之中，一代接着一代，不可逆转地朝着衰亡的方向发展。在《史记》次元里，他们好像都没为改变这一状况做出过努力。最后，那个叫做“夏桀”亡国之君出现了。 012 夏桀是否会抱怨，那些诸侯们的背叛是一种忘恩负义呢？毕竟，从夏王朝的存在来看，那是他祖上好几代人努力的结果。大禹的丰功伟绩应该维系夏王朝千秋万代才对。 所以，整篇《夏本纪》几乎都在记录禹的故事，也是在表明夏王朝创立和存在的合理性。这个家族破坏了原本的游戏规则，另外建立了一套。《夏本纪》里倾向于表明，大家都是非常乐意参与到新的游戏规则里来的。 不过，人们总是健忘的。拥戴夏王朝的诸侯们可能渐渐忘记了他们自己当初的选择，也可能发现，在这个新的游戏里，规则的设定本身有太多的漏洞。德行的影响力没有那么大也没那么持久。夏王朝的历代统治者似乎也没能在禹的功绩上继续添砖加瓦。他们只是躺在禹的功劳簿上吃老本而已。 吃了龙的孔甲没有成仙，也不可能为这个走向没落的帝国带来什么新的生机。曾经拥护夏王朝的诸侯们经历了几代人，大概也慢慢忘记了初心。人心一旦散了，队伍就难带了。又经历了几代人的艰难维持之后，历史上著名的夏桀上位了。 夏桀接手的其实是个烂摊子，夏王朝到了这个时候，不用特别说，也已经千疮百孔了。诸侯们该背叛他的都已经背叛得差不多了。他试图挽回过这个局面吗？ “帝桀之时，自孔甲以来而诸侯多畔夏，桀不务德而武伤百姓，百姓弗堪。” 从《夏本纪》的这句话里看，应该是有过的。诸侯的分崩离析已经持续了好几代人，孔甲之后的统治者应该设法弥补过，但于事无补。他们应该延续的还是夏王朝建立之初，奉行德政教化的路线。但是，要想超越大禹的作为，恐怕也太难了。而且在这些所谓的诸侯中，很多应该就是本家。也许到了夏桀这一代，经过一番论证之后，他觉得一直奉行的“德政”行不通了，于是他决定改一改。对夏王朝来说，可能算是一场激进的改革。 当然，从结局来说，这也是一次要命的改革。 并不是每一场改革都是好的，“改革”应该看成一个中性词，它很可能是一种试图改变不良现实的努力和尝试。自以为掌握了控制权的夏桀可能对自己的力量是有信心的，他应该是个强硬派。  从夏王朝的历任统治者来看，从太康失国之后，历代的天子应该是对诸侯应该是陪着各种小心的。更何况还有从禹时代开始的以德治国的帽子扣在头上。虽然坐在天子之位上，他们内心可能憋屈死了。 一个非常现实的情况，在诸侯叛夏的过程中，同时也意味着新势力的崛起。夏桀应该敏感地意识到，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这是一场非常冒险的行为，而且很可能有点一意孤行。 “桀不务德而武伤百姓，百姓弗堪。” 在《史记》次元里，这是一句对夏桀执政失误的表述。后面讲商汤的故事时，还会提到“夏桀为虐政淫荒”。单单从“不务德而武伤百姓”这句话来看，这可以看作他执政路线上重大转变：过去的德政行不通了，夏桀打算强硬一些，舌头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用牙齿来解决吧。他选择了武力。 在这里，对“百姓”的解释是什么呢？在《夏本纪》里“百姓”这个词并不是指夏王朝统治下的人民，而是拥有独立姓氏的诸侯。他们都拥有自己的家族背景和实力，而且为数众多。 夏桀很可能是缺乏政治谋略的，他对于这些诸侯采取了普遍性的打击。从“百姓弗堪”这句话来看，夏桀还真是个实力派，他一旦强硬起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夏王朝的统治者几代人很可能也并非无所作为，他们一直都在积攒实力，准备玩一票大的。 这意味着什么呢？根本的一点，夏桀执政路线的陡然变向，触动了广泛的诸侯势力的利益，这原来在德政掩饰下的冲突终于被撕破了，激化了。 大家早就有意见了，再说了，这么多年来，打着大禹的旗号，作为禹的后人和德政的代言人，这一家子也没干多好。 夏桀强硬了多久呢？商汤事件应该意味着夏桀政治路线的关键转折点。在对诸侯进行普遍性打击的过程中，发生过一件事，夏桀“乃召汤而囚之夏台，已而释之。” 这个故事大家都熟悉。夏桀把商汤抓了起来，囚禁在夏台，后来又把他放了。这为后面商汤灭掉夏王朝埋下了伏笔。而且这个故事从逻辑上说，还是有点让人费解的。 商汤，勉强可以追溯到帝喾，算是帝喾的后人。可能在夏王朝的诸侯中，与大禹家族的亲戚关系相对而言是比较远的。夏桀选择这样一个人，准备办他应该还是有所考虑的。一个可能是因为汤当时的影响力已经很大了，不能让他再发展下去。一个可能他和其他诸侯之间的关系并不那么紧密，算是一个外族，办他可能也比较稳妥。 不过，夏桀最后还是把商汤给放了。我们很容易认为这是夏桀自己荒唐任性，商汤莫名其妙地交了好运。实际也许会复杂一些，在放不放商汤的问题上，对于夏桀来说，应该是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这个荒唐和暴虐的君主最终可能意识到，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让他不得不做出妥协。释放商汤可能各方利益协调之下的让步，而不是他一时心软。这也许是夏桀觉得他强硬的方式取得了关键性成果，可以缓一缓了。也可能意味着，他最后发现还是不得不在各方势力之间的权衡中做出一些让步。 夏桀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发现他失败了。对于商汤这个人物，他应该是打内心里是想弄死他的。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