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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世师表

 鄂中京山 2021-01-19
今年,我的文学启蒙老师鲍事天博士先后寄赐两本500左右页的大书,拿在手里,沉厚厚的,但更沉厚厚有份量的,是在心里:《聂绀弩还活着》及《诗田言论选集》。
 
《聂绀弩还活着》这本书解开我心头几个结,尤其是这大结:鲍事天博士怎么会影响我走上文学道路?

我自幼喜爱文学作品,20多岁走入社会,自甘淡薄,择取清寒的编报职业,一生大部分的时间及心血都用于读书,友人们常用称赞富豪的口气称赞我“事业有伟大的成就”。如果我在文学方面有点成就,我应该感激启发我写作的鲍事天老师。

初小时,我便嗜读线装的绣像小说,曾得到全校作文比赛小学第1名(胜过我的只有现任菲华文艺协会理事刘惠玲的令堂庄玉瑛女士,但她是中学组),没有想到我后来会成为作家。1933年,在华侨中学念初二,班里来了一位年青潇洒的级任兼国文老师——《新中国报》总编辑鲍事天。初三毕业班,鲍先生仍是我们的级任兼国文老师。鲍先生与众不同,他很认真为我们批改作文。我也开始认真作文。作文分数与我争高下的同学是蔡科祥,后来他曾任济阳柯察公所理事长;但是,鲍先生选贴在学校展览橱的多数是我的作品。有一次,展览橱里贴的一半以上是我的作文,我年青气盛,还自夸道:“侨中出版施颖洲专号。”初中毕业后,我正式走上文学道路。高一时,与同班同学李法西、许奕经,办了文艺壁报《晨曦》,并向《华侨商报》及《新中国报》副刊、《民众周刊》投稿。所以说鲍事天先生是我的文学启蒙老师,一点也没有错。

鲍先生对我还有两大影响:

第一,当时,鲍事天先生只有20多岁,在国立菲律宾大学深造,我上他的课时,到他的“皮带头(扣)”有菲大字样及校徽,小小的心灵很是欣羡,所以,后来,我考取国立菲律宾大学英文系(菲律宾作家的摇篮),也用起“菲大”的“皮带头”,从此与文学脱不了关系。

第二,鲍先生是30年代我尊敬的3位华报总编辑之一,他是《新中国报》(前身是国父孙中山先生手创的《民号报》)总编辑兼我们的级任,他第二度来菲又任《中山日报》总编辑,直到日军侵入马尼拉市(其他2位总编辑是《华侨商报》总编辑来远甫老师及副总编辑兼《小商报》副刊主编陈道桢——鲍夫人的哥哥)。也许有此影响,1945年美军一进城,我就做起报纸总编辑,而且一做至今做了47年,成为菲律宾全国报业史上任期最久的总编辑。

至少由上面所提的3件事,可以见到鲍师对我这一生的重大影响。

1945年2月,美军入城不久,我是抗日迫击团首席常务理事兼《新时代》英文报总编辑,听说抗日血干团导师鲍师已由“山上下来”,便去看他。现在我只记得地点是在溪仔婆区亚礼义街一条曲折的横巷,似乎是血干团一位经济后台迎他来住的。

后来,迫击团内成为国共斗争的导火线,《新时代》英文报停办,9家华报就有5家来请我做总编辑。其中,《大华日报》托鲍师来接洽,还由陈泽华领事写1封信来劝“驾”(听说他是第2任蒋夫人陈洁如的弟弟)鲍师对该报负责人介绍我的一句话深深地铭在我的心坎上:“中英文都写得好的只有他了。”但是,光复后马尼拉市焚成一片瓦砾,街灯不明,夜间报社上下班非常不便,我婉辞4家日报的邀请。

我到《中正日报》做总编辑兼《文艺工场》副刊主编。《中正日报》是晚报,上半天办公,来回走路方便。随后,我才明白,《中正日报》是中正中学教师复校以前的大本营,除了我是外人,董事长张家福(当时总领馆代馆务)、秘书蔡章彬、社长周水心、主笔陈唯深、《语林》副刊主编庄克昌等,都是中正中学骨干。1946年6月,中正中学复校,同事们都回校,还邀请我去兼课。但是,我愿注全力于报纸,没有接受他们的好意。我有时想,假如我当年进了中正中学,我可能成为鲍师的帮手。

回头来说《聂绀弩还活着》这本书如何解开我心头的几个结。

我一收到《聂绀弩还活着》,约略翻翻,立刻就明白了:鲍师能够影响我的文学生涯,原来他为我批改作文的时候,已有深湛的新旧文学修养。

聂绀弩是鲁迅逝世之前的左右手。我30年代学习文学,喜于收集文学刊物,例如《文学》、《文学季刊》、《作家》、《文季》等刊物,我都一本一本买来,收集全套。鲁迅逝世之前办的《海燕》文学月刊上,我注意到了聂绀弩的作品,几疑“聂绀弩”是鲁迅的新笔名。聂绀弩逐渐成为中国主要的杂文作家。

鲍师与大作家聂绀弩是湖北省京山同乡。1928年,聂绀弩任中国国民党中宣部总干事,鲍先生也在南京中央党部任文宣工作,成为同事,也是文学好友,直至1931年鲍先生来菲。聂绀弩1926年入莫斯科中山大学时,与邓小平、伍修权、谷正纲同学,1932年加入左翼作家联盟,追随鲁迅,隔年加入共产党,1958年开始受22年斗争,逝世于1986年。

所以,一见《聂绀弩还活着》这本书,便解开了多年来心头的结:鲍先生有深厚的新旧文学基础,所以他才能指导我走上文学道路。

这本书也为我解开心头两个小结:第一,看到《海燕》文学月刊时很喜欢(1983年与大小说家萧军同为新加坡国际文艺营主讲人,我还告诉他,我在《海燕》上面读到他由东北来到上海投靠鲁迅后写的第一篇散文,最后一句是见到祖国山河时的呼喊:“啊,祖国!”),但买到2期便不见了。现在,看到《聂绀弩年表》,才知道《海燕》被“当局勒令停刊”。第二,我把我的名字“颖洲”翻转为“周颖”,作为笔名,后来发现祖国文坛也有一位“周颖”,不知为何许人;现在才知道,周颖是聂绀弩太太。

因为大家都忙,鲍师与我见面的机会很少,常常是在大使馆双十酒会上。有一次,大概是1963年吧,在国庆宴会中,他为我介绍他的老友菲诗人尤荪及寄赠尤荪的英文诗集。想不到这是我协助尤荪创办“世界诗人大会”的缘会。

尤荪曾经击败马加柏雅,当选菲律宾独立后首届众议员。马加柏雅1961年就任总统,委尤荪为文化大使,周游列国,联络诗人。1969年,我协助尤荪创办“世界诗人大会”于马尼拉大饭店,由台北请来钟鼎文、纪弦、罗门蓉子夫妇等大诗人,我的幼女约西玲受加冕为大会女诗神。到了今日,“世界诗人大会”轮流在各国举行,办到第14届,已成气候,与国际笔会,美国爱荷华大学“国际写作计划”,同样成为重要的国际作家聚会。

我曾告诉过尤荪,“我是鲍事天博士的大门徒,因为他在非律宾教书,最先教的是我们的班。”

尤荪说:“他有你这个学生,已是引以自豪了。”

我说:“鲍博士致力教育数十年,有千百比我成功的学生,难以计算。”

巍巍乎立于菲华社会的最高学府“菲律宾中正学院”,其崇高之处是它栽培的无数成功的校友遍布于社会;而鲍事天先生始终服务“菲律宾中正学院”,可说是这学院的代表。

以此而言,《诗田言论选集》比《聂绀弩还活着》更为沉厚,有多倍的分量。

鲍先生不仅是第一流的主笔,也是第一流的演讲家。

光复初期,我编着《中正日报》,每逢菲华社会有重要聚会,总是亲自赴会,听到许多要人演讲,每次都有一个印象:鲍先生讲得最好。原因是他言之有物,而他是能言的。

作为菲华社会的言论大家,教育领袖,鲍先生60年来的言论简直就是一部菲华历史。由这全《诗田言论选集》,不但可以看到菲华最高学府的成长,也可以看到菲华社会的进展。

《诗田言论选集》共分8部:甲、政论类11篇,例如“黎刹博士与孙中山先生”;乙、文教类16篇,例如“现阶段的菲华教育”、“华文文教会议与侨教前途”、“菲律宾的汉学研究”;丙、学院类13篇,例如“中正学院成立扩制经过”、“本学院半世纪扩建简述”;丁、叙记类11篇,例如“华侨与菲律宾”“中菲关系史”、“中正学院简介”;戊、毕业讲词类8篇,例如“力求上进,服务人群”;己、赠言24篇,包括赠各届毕业生嘉言;庚、附录9种,例如“半世纪从事侨教鲍事天卓然有效”;辛、作者传略。

由这目录的大略,即可看到,鲍事天先生献身并领导菲华教育运动已近60年,其中50多年,作为主要创造者,他与“菲律宾中正学院”事实上是二位一体。因此,由于这本《诗田言论选集》,不但可以看到“菲律宾中正学院”如何创立的前后经过,也可以看菲华社会数十年来发展的过程。

《诗田言论选集》是一部重要的菲华社会史籍,在众多的菲华出版物之中,是最值得珍藏的一部。它将流传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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