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每天俯身于凡俗之事，我的日子窗明几净

张明儿 202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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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晨光，会把我南窗打亮，花朵们次第绽放。现在是深秋，木槿花则以它特有韵味交流方式与我对视，像是有千言万语的无限深情，像是有许多未来的美好约会。木槿花告诉我，这些，其实都不需诉诸言语。

我俯身开始打理房间，叠被或打扫，把时间的灰尘掸走，留下足够的空间投入更多未来的光亮。旭日引颈窗户，它轻轻打量着床榻、桌子和染花的床被，然后观察这里的厨柜、房间墙壁与壁间每一幅挂画；它打量我穿着拖鞋的下半身，然后移往我的上半身，到容颜。一切很缓慢，没有声音，只有目光的移动，令我获得母爱一般的温暖触动，心底汩汩涌起暗流。

“洒扫庭除”之后，我便转身于洗漱间，这不大的洗漱间却让自己有幸轻松卸下记忆的困围，那容颜的微尘，齿间与肤上留存的暗污，都愉快交与清水的荡涤。我的视觉中，事物开始清亮起来了；我的脑海中名诗纷至，缤纷若虹。我把洗漱看成是一次宗教式的洗礼，完成对美丑的分辨，对善恶的判别，对需要完成的，那些千头万绪的未来事序，进行了一次非常有效的脉线整理。

接着，我会忙于早餐的筹备，这是一项非常美好的事。打开冰箱把备好的面包放在水锅里蒸煮，水里放入一个鸡蛋，而豆浆机开始工作，声音亲切像是家里来了客人。米粥在锅煲里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香味，让早晨的生活一下子变得丰盛有味。十多分钟的忙碌，我会在早餐中享受到现代平民生活中，深藏在食物气息内的文化脂香膏腴。一切看似并无高端尊贵的食膳，却有着内心的优雅，飘逸出一朵朵愉悦与欢喜。

上午就像一位刚毕业的大学生在匆忙的步履中进入我每天生活的打卡。转身于书房，我被那些书籍所召唤，那些温暖的文字保持着先贤们的尊严与神秘。我的书桌上堆满了史料，文字里的丛林与灌木营造着令人陶醉的景致，那里的山水照见先人的脸。我熟悉着文字里的村庄，河流，桥梁与走过的人，甚至我会熟悉那里的草木，动物与升落的日月时光。有时偶遇一则古文传奇，让我兀然起身拜揖，我内心崇仰涌起，向前来的先人一一致敬。

我会在上午出行于乡土水色潋滟流光之中，走走街巷与古桥，温习史书上记载的旧事，我会在乡土风貌里去心领神会，凡俗是一种先人生活经验的重复。我与每一位熟知的乡人招呼，用方言搭话，寻求乡音的共鸣，这很像是让一段古琴拨弦的余韵，微颤，渐远，萦绕于河埠廊间的每一处。我会在记忆年月很久的地方，坐下来，与一个从未有过上学念书经历的老人，聊起遥远的“渚香楼”茶馆，聊起“张一品”羊肉，聊起“王福康”茶糕和“同昌当”戏院……

家人微信来，午餐开始了，我会在记忆中重返熟悉的凡俗生活节奏。家里的午餐会有新鲜蔬果与豕鱼美馔。我会饮着果汁和黄酒，品尝着生活的纤维丝缕的香美，菜肴飘着近郊乡村青葱的气息，而豕鱼散出了大地与河流深处的乡土芬香。百姓的午餐或许也仅三五小碟土菜，却尽是乡情食材的传统烹饪炒爆，追求的是与先祖食物的高度一致，与他们幸福意念上的叠合相同。

午后的时光充满感性，催我小睡。我会在迷糊中被时光扶上远飘的船，从一条河流里悠然出发，我发现周遭处处是林木绿郁，动物缓步出入，像是一次被计划好的假日旅行，在记忆的山水中邂逅到许多让我仰慕已久的人。

我会在下午一时之后醒来，接着又俯身纵情于凡俗的事物，驾驭着电脑的键盘，走进文字的沧海，我会把内心港湾帆船的所有缆绳放开，千舟竞发于海上。把自己所思所念，所向往所赞美的事物转向于明亮的文字海洋中。让它们以自己的角色演绎趣闻、故事与传说，鸟声在文字空间往返着鸣响，鱼儿偶有冒泡的声音点缀静谧。我保持着一位航行者的速度，在文字的海上，独享诗句品尝的清醒。我的倾诉方式，让自己在时空里飞速前行。暮日黄昏来了，我浑然不知身在何处，蓦然回首，夕阳西挂的不朽之作，惊醒我又重返凡俗的生活舞台。

晚餐多半是在朋友的聚叙中进行，世间凡俗就是追求着人与人之间的愉快交流，物与物、心与心的双重交流便是礼仪。一段情，一杯酒的倾饮；一句话，一辈子的受享。一个人生活在属于自己的一块乐土上，自己胼手胝足的努力，是离不开周边亲人朋友的帮助。一个人的幸福取得，必然是尊重与热爱酿成，置身于社会大爱之中的个人生命，才会有辉煌与炫彩。我每天寻找一处环境清静的小桥流水古宅，在那里三五人，剖心掏肺的聊天，说一些凡俗，远离欲望的困惑与烦乱。乡土茶室很多，我只喜欢痴情于一处，窗明几净，花草缀点，浑若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