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踉踉跄跄的回到家，一进家门就听见徐鹏说道：“慌慌张张的干什么，你被鬼追啊！让你别开那个什么破寿衣店，你不听，整天神经兮兮的，有病！” 若是以往，我非要和他吵一顿，可如今我却顾不上，我哽咽着对他说：“陈颖死了！” 徐鹏一脸懵的看着我，我又重复了一遍：“陈颖死了，从16楼跳了下去，当场死亡，她闺女才2岁啊！” 说完我的眼泪就再一次涌了出来。 徐鹏说：“死了就死了，你哭个屁啊，这不正好又成了单生意，你不就是做这种赚死人钱的生意吗？没人死你就喝西北风了。” 我没吱声，任由眼泪顺着眼角流到了嘴里！ 都是我害了她啊！ 因着我开了个寿衣店，旁人都觉得我晦气，不愿意和我来往，我经常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店里叠元宝，那时陈颖的闺女刚刚会走，在外面乱走害怕有危险，她就总抱着孩子来找我唠嗑。 我还曾打趣她，也不怕晦气，她说当然不会，做寿衣是给逝者穿的，让逝者保持最后的体面，这是一件有功德的事，有什么晦气的。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我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徐鹏一直说我这个工作晦气的很。 旁人从我店面路过的时候，也是飞快的走，好像这里有什么脏东西。 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姑娘竟然懂我，我一开始做这个行业的时候虽然说是为了赚钱，但是后来却真心喜欢，就是觉得人应该有仪式感，不只是活着的时候，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该体面的告别。 只不过大家都把我当成了瘟神，如今遇着一个懂我的人，我自然欢喜极了！ 慢慢的我俩处成了朋友，她是一个很爱笑也很爱聊的姑娘，什么话题她也聊得来，不过说的最多的还是她老公。 她总爱说她家老张多体贴，对她多用心。 从她的口中，我得知他们夫妻从上学的时候就认识了，爱情长跑了8年，终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一直是同学中的爱情典范。 刚开始恋爱的时候，老张就把她宠成了孩子，下雨的时候会背起她，就是怕泥水会脏了她的鞋子，姨妈期的时间，老张比她自己记得还清楚。 结婚后从不让她进厨房，因为老张说陈颖永远是她的小仙女，仙女怎么能沾上油烟味。 当时听着这些，我只觉得羡慕极了，和徐鹏比起来，老张那可是个24孝好老公，毕竟徐鹏是个连油瓶子倒了都不会扶的人，可人家老公都能做出一桌满汉全席。 而且人家老公那身材和样貌也比徐鹏强多了，听陈颖说，自从她生了孩子，他老公反而更爱健身了，每天吃了晚饭就出去跑步，一跑就是几个小时，说是只有自己身体强壮了，才能保护好她们娘俩。 瞧瞧人家老公这觉悟，每次把我酸的不行，我怎么眼就那么瞎，找了个天天不着家的男人。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不爱再提了呢？ 好像是上个月吧，她的眼里没了光，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跟她说什么她都心不在焉的样子。 那时候我记得她还问我：“姐，你说那些不管老公说什么都百分百相信，做什么都不会怀疑的女人，是不是很蠢啊！” 我说可不是嘛，那就是没脑子！ 上个周她还曾问我：“如果你老公出轨了，你会怎么办？” 我当时其实心里咯噔了一下，我以为她知道了些什么，便开玩笑地说道：那死鬼要是敢背着我拈花惹草，我非从楼上把他踹下去不可。” 她当时还笑着说：“姐，你还真霸气！我就做不到！” 我挺自豪的表示，自己从来不是软包子，不然哪敢开个寿衣店啊！ 前天陈颖又来找过我，那会我正在叠元宝，她便也坐在我身边帮我叠，问我这元宝真的能在阴间用吗？ 我告诉她这东西，其实是给活着的人一个念想，让活着的人觉得，只要自己每年给那些逝者烧些过去，他们在那边就能活得很好，对自己也是个慰藉。 陈颖接了一句：“姐，你说我死了会有人给我烧元宝吗？” 我连忙呸呸呸的三声，故作生气地说道：“这话能乱说吗，你这丫头才多大？” 她没接我的话，而是起身走到了后面，摸着那一排寿衣说道：“姐，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你这件叫“蝶翠”的旗袍，蓝绿色显得很素净，感觉穿着这样的寿衣，离开的时候，肯定很体面。”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就恢复了，笑着说道：“是啊，这件衣服是很好。” 我走过去摸着那衣服跟她说：“你眼光是真好，这件衣服可不一般，采用的是色织罗，先染色后织，所以它织出来的衣服，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颜色，我这是特地跑苏州那边找来的。” 她在衣服上摸了又摸，轻轻地说了句：“我很喜欢！” 看她似乎真的很喜欢，我便直接上身穿给她看，我最近似乎又胖了点，腋窝那有点紧，得抽空改改。 她轻轻地说了句：“穿这么好看的衣服，等我走的时候，别人看到也不会害怕吧！” 当时我没再多想，只是回了句：“那是肯定的，等我离开的时候，我就穿这个！” 现在想来，那时的她已经没了生的欲望了吧，可我却只顾着自己伤神，一点也没发现她的不对劲，如果我能及时发现，是不是能救下她呢？ “你有病吧，站那哭啥，瘆得慌不！”徐鹏一声呵斥让我回了神，我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他起身说了句神经，便换了鞋出门了。 陈颖的自杀没有任何的争议，在她离开后，家人才在她的床头发现了治抑郁的药，没人知道她吃了多久了，没人知道她苦撑了多久！ 手机突然叮的一声响了，看着那封邮件，我哭的不能自已。 因为当场死亡，救护车来了又走了，收拾好心情，我便带着那件“蝶翠”的旗袍寿衣去了陈颖家，得知他们去了福成路那边的殡仪馆。 当我赶过去的时候，她老公正在门口痛哭，好像在告诉人们，他有多悲伤。 可是我却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心。 我走过去告诉他，我要为陈颖换上我带来的寿衣。 在他的不理解中我耐着性子告诉他，这是陈颖喜欢的款式，我要让她没有遗憾的离开。 虽然他觉得我很奇怪，可最后还是同意了。 陪我一起给陈颖换衣服的，是陈颖的小姨，她告诉我，陈颖的妈妈就因为悲伤过度，导致心脏病复发了，现在还在医院。 可是我分明记得陈颖的妈妈是个很壮实的老人，以前陈颖还经常跟我一起调侃，说她的大体格，就是随了妈妈，明明不胖，可看着就是很魁梧。 该有多痛，才让这个老人倒下了啊！ 突然想到了女儿那年生疹子，高烧不退我抱着她痛哭的时候，一下就懂了，钻心的痛啊。 换完衣服，我看着躺在那的陈颖说道：“你看，我多听话，收到你的邮件立马就来了，你这么善解人意的姑娘，怎么就这么狠心伤了你妈的心呢？” 眼泪又一次涌出，我赶紧回转了身子，想到刚才收到的邮件，心痛到不行。 当看到邮件是陈颖发来的时候，我有一瞬间呆住了，我还以为陈颖被抢救回来了，可打开一看，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这是陈颖生前定时发给我的，她说她就是那个蠢蛋，她没想到那个天天出门跑步的男人，竟然跑到了人家床上，她以为男人变得注意形象是为了自己和孩子，却不曾想是为了新欢。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自己老公和情人在楼下缠绵，她却还傻傻的以为自己很幸福。 她说希望我原谅她的懦弱，面对老公出轨，她做不到推老公下楼，她能做的就只是从他们偷情的这座楼跳下去，恶心他们一辈子。 她说她喜欢那件“蝶翠”，想厚脸皮一次，让我送给她，因为她不想就那么冷冷清清的走了，她希望穿着喜欢的衣服，体面的离开，尽管她走的并不体面。 离开的时候，我看着在门口的那个男人，好想去问问他，后悔吗？愧疚吗？这么好的老婆为什么不珍惜，外面的野花就格外香吗？ 可我也是个胆小鬼，擦了擦脸上的泪，就那么从男人身边走过了，一个字也没说。 陈颖去世后不久，他老公就搬走了，据说是嫌晦气，周围的人也是各种议论，说不就是她老公找了个女人嘛，跳什么楼，撑的！ 还有一个气愤的说道：“可不是，你看和她整天在一起的那个，老公都把狐狸精带回家了，人家还啥事没有，整天围着那些死人东西，脑子都傻掉了！这个陈颖真是的，一颗老鼠屎坏了整个楼的价格，出了这事，以后想卖房都不好要价！” 这话说完，其中有个人哼了一声说道：“卖？现在租都不好租了，你没听说吗，她家楼下那女人，在出事后就退租了，好几个月的房租都不要了，不就是觉得瘆得慌！” 我真想撕了他们的嘴啊，但是最后还是很怂的咳了一声，沉默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再见陈颖老公的时候是半年后了，公婆要去大理玩玩，我和徐鹏去机场送他们。 在候机厅看见了他和一个妖娆的女人坐在那里，女人靠在他的肩上，微微闭着眼睛，像是在假寐，他握着女人的手，是那样的紧。 当听到去三亚的顾客请办理登机时，两人起身走了过去，我在徐鹏困惑的眼神下，冲过去给了他一巴掌，一下子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徐鹏和女儿过来站到了我身边。 他懵了，而她身边的女人作势要打我。 他伸手拦了下来不作声，徐鹏把我拉到了一边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神经病啊，无缘无故打人家干什么？” 我说陈颖才走多久，他就明目张胆的和狐狸精出去玩，他不要脸他该打！ 谁知徐鹏听了不以为然地说：“我看你真是有病，他老婆自己爱跳楼关他啥事，他难道还得为那就终身不娶？ 再说了，他那个老婆也是脑子进水的，不就是男人出轨了吗？为这事把命搭上，这下倒是给男人省事了，不用离婚分财产就能娶新人。” 我抽了徐鹏一巴掌转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度哭到无法开车，陈颖你觉得值吗？ 你以为你能恶心到他，让他愧疚，可结果呢，他转身就搬了出去，你为了他死了，可他却和别人幸福的去度假去了，你后不后悔啊！ 没人回应我，但是我却知道自己后悔了！ 那件“蝶翠”其实是我给自己准备的。 那时陈颖问我，当老公出轨的时候，我会怎么办时，我以为是她发现了徐鹏出轨的事，才故作强势的表示，自己要把徐鹏踹下楼。 其实那时候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去死，因为那时的我觉得，死了才能解脱。 从20岁就跟着他，陪着他白手起家，住过漏雨的房子，摆过地摊被城管赶得到处跑，下雪给顾客送完餐，发现电动车轱辘冻住了，在雪天里呜呜的大哭。 后来因为没钱不敢生孩子打过胎，也因为没钱，连无痛的都做不了，痛的要死要活，休息了一天又得去摆摊。 那时的他说这辈子都会对我好，说以后有钱了全都给我管。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从我生了女儿吧，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交的钱越来越少，后来直接不再给了，说我整天在家也花不着钱。 为什么开了寿衣店，做了寿衣模特呢？ 还不是源于那次妇科不舒服，找徐鹏要了500块，被骂太能花钱的时候。 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寿衣的呢？大概就是去苏州进货回来，在沙发缝里扯出的那条丁字裤，又或者是女儿说不喜欢爸爸了，因为爸爸只亲娇娇阿姨，都不亲她不抱她的时候吧。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怎么伤害我都行，怎么可以在女儿面前做那么恶心的事。 曾经想过留下一封遗书，告诉世人，是徐鹏负了我，让徐鹏日日受人唾骂，让他整夜睡不着觉，被愧疚折磨一辈子。 可是陈颖的死似乎是一面镜子，我死了后，徐鹏会后悔吗？会为了自己终身不娶吗？会好好照顾女儿吗？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其实现在看看，谁的生活里没有点毒瘤呢，只不过有的人被那些伤痛缠住，任由毒瘤越来越大，没了求生的欲望； 而有的人却能狠狠心扎破那个毒瘤，让自己在一片狼藉的生活中，找到那么一缕光重获新生！ 我没能帮陈颖挤破那颗毒瘤，但是陈颖却拉了我一把，如今我能做的就是狠心挤破那颗毒瘤，努力的抬头，抓紧那道光，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离婚的那天，徐鹏还在骂骂咧咧，他觉得我整天卖寿衣卖神经了，像我这样的离婚了带着个孩子，能找到什么好的男人。 找不到吗？找不到就不找了呗，是谁说女人这辈子就得结婚，就得围着男人转，陪伴着女儿长大，一个人舒心的活着不就已经很幸福了吗？ 当然我还是要谢谢他，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误打误撞的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业。 我可能没办法帮助家属从悲伤中走出来，但是我尽最大可能去帮逝者体面的告别，这也是很温暖的事吧。 宝宝们好，我是胖胖，为了想跟大家更加近距离的接触和了解，考虑了很久，我决定申请一个微信号。 以后专门用来跟大家聊天和分享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人数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我可能会拉个群或者很多个群，这个到时候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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