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又一个春天到了，古塘镇恢复了平静。可是，日本鬼子大屠杀后的惨景还没有完全消失。在郊区的村镇里，在偏远的乡村中，到处一片狼藉，昔日景色怡人的村庄都已经变得人烟稀少，四处凋零，满目沧桑。往日风景如画的栖霞山脉在烟雨中朦朦胧胧，天印山也只能看到四四方方迷迷蒙蒙的一个轮廓。
古塘镇边的秦淮河里杂物漂浮，浑浊不清的河水慢慢流淌着，好像在诉说着日本鬼子的罪行。村边的水塘里有几支荷叶漂动，有几朵荷花无精打采地开放着。浑浊的水塘里，有几只鸭子在水中捕捉着食物，还有几个儿童在水中玩耍，大片的原野里有几个农民在劳作。在古塘镇内，街面上冷冷落落，见不到几个人影，过去的小店舖和各种小吃店也荡然无存。
夏日里的一天，古塘镇边的水塘里，有几个顽童正在嬉水玩耍。水塘边的沿岸上，王大妈、孙秀娟、谢兰芳她们正在水边洗衣服。王大妈一边搓洗衣服一边问：“兰芳，明川叫日本鬼子杀害这么多年了，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太艰难了，再找个人家吧。”谢兰芳说：“这兵荒马乱的，男人们死的死，逃的逃，那里还有合适的男人呢？就这样子熬日子吧。”孙秀娟说：“我们家的伙计柱子就挺好，可是有好几年不见他了，听说柱子到苏北当八路军去了。”
王大妈叹口气对孙秀娟说：“你们吴家这几年也遭难了，听说吴镇长在青龙山的农场也被日本鬼子占了，粮食被抢光了，还杀了不少人。”孙秀娟说：“可不是吗，我二叔吴隆发因为不让日本鬼子抢粮食，让日本鬼子拿刀给砍死了，我二娘逃难时掉进水塘里淹死了，我公公病了好长时间，我们家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王大妈说：“这些该千刀万剐的日本鬼子害的多少人家，这艰难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孙秀娟沉思了一会儿说：“听说江北的八路军把日本鬼子打的落花流水，看来，日本鬼子快完蛋了。”
在吴家大院门口，两搧一块黑一块红的大门半开着，大门的两旁的两只小石狮子已经被践踏的遍体鳞伤。院内，吴玉超和吴玉梅兄妹俩在石头桌子上一边背诵“三字经”，一边玩耍。吴玉超大声念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吴玉超摇头晃脑地背诵了一会儿，就拿起石桌上的石头子玩了起来。
吴玉梅看着吴玉超问：“哥哥，三字经说人之初，性本善，是说人生下来都是好人，可是日本鬼子为什么那么坏，他们是不是人？”吴玉超说：“他们不是人，是狼，是狼变的。”这时候，从厨房内走出丁杏花来，她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对两个孩子说：“玉超、玉梅，你们把菜摘一摘，我给你们去做饭。”说着，把一篮子青菜放在玉超和玉梅身旁的石桌子上。
自从日本兵占领南京以来，吴家家道中落，贫困交加，吴隆廷大病一场，差一点丧命，吴老太太病魔缠身，风烛残年。这一天，在吴家的堂屋内，吴隆廷坐在椅子上，吴老太太坐在八仙桌旁，吴文盛、吴文炳、吴文举站立在厅堂中间，吴隆廷面对着几个儿子，正在给他的几个儿子训话。
吴隆廷说：“这几年，镇上被日本鬼子祸害的家家日子都难过，我们家的日子也越来越艰难，农场被日本鬼子侵占了，储存的粮食也全部被抢光了，稻谷这几年收成也不好，一家老小吃饭都困难，怎么办呢？日子还得想办法过下去。我想了想，准备到外面去找点事情做，要离开家一段时间。我走后，文盛和文炳要把大田的庄稼打理好，文举不要念书了，我在城里给你找了个店家，他同意你到那里去学徒当伙计。文轩也不小了，该去念书了。在咱们这个家里，你们奶奶和文轩这一老一小是让我最不放心的，哎---。”
吴隆廷说着叹了一口气，他看看吴文举说：“文轩呢？文举，文轩又跑那里去了？是不是又到水塘里玩水去了？快去!把他给我找回来！”吴文举看了看爸爸焦急的眼神，他急忙跑出了家门。
吴文举跑出了家门，来到街上，碰到几个孩子正在追逐玩耍，吴文举抓住一个男孩问：“小平，你看见文轩没有？”叫小平的男孩指了指村外说：“文轩在水塘里。”吴文举向村外水塘边跑过去。
水塘边上，王大妈、秀娟、兰芳他们还在洗衣裳，王大妈看着水塘里正在打水仗的一群孩子讲：“秀娟，你看看你那个小叔子，真淘气。”秀娟抬起头看了看水塘里骑在一个男孩肩上的文轩，他抱着那个男孩的头，同时用两个脚不停地拍打水，把水溅到对面一些孩子的脸上，对面的孩子们用手撩着水往文轩身上泼水的场面，笑着说：“我家的这个小叔子从小就没有了妈，是我奶奶宠着、惯着，我们谁也管不了，他就怕我公公，只有我公公能管了他。”
这个时候，吴文举跑了过来，跟孙秀娟说：“大嫂，看见文轩没有？”孙秀娟指了指水塘中的那一群孩子说：“那不是，正在打水仗呢。”吴文举站在水塘边高声喊：“文轩，文轩-----快出来，爸爸叫你回家去。”
在水塘里玩兴正浓的吴文轩看了看岸边，听到了吴文举在叫他，他使劲地踢了几下水，从男孩的肩上跳下来，像游龙一样游到了岸边，他爬上了岸，吴文举拿了件短裤和小背心让他穿上，拉住吴文轩的手，向村里走去。
吴文举手拉着吴文轩走进了家门，院子里正在玩耍的玉超和玉梅看见文轩进来，赶紧跑了过来，吴玉梅拉住吴文轩的手说：“小叔叔、小叔叔，跟我们一块玩吧。”吴文轩看了看玉超和玉梅，跟他们作了个鬼脸，跟着吴文举走进了堂屋内。
在屋内，吴隆廷正在与吴老太太讲话：“娘，文轩从小没有妈，全凭您疼爱他。这个孩子聪明，可是太淘气，我准备送他到桥头镇小学校去念书。”
这个时候，吴文举领着吴文轩走了进来，吴隆廷看到文轩全身湿漉漉的样子，沉下脸来说道：“又去水塘里玩水了？我跟你说过，水塘里淹死过许多人，你的命差一点就丢在那里，你想死啦！说多少次不让你去那里玩水，你就是不听。”
吴隆廷越说越生气，他怒声喝斥到：“我说的你听见没有？我看是不打你不长记性。”说着，吴隆廷顺手拿起旁边一个籐条就要打吴文轩，吴文轩看到父亲要打自己，赶快跑到奶奶身旁，躲藏在奶奶怀里，吴老太太紧紧抱着文轩说：“文轩从小没有妈，够可怜了，你还要打他，乖乖，不怕。”说着，吴老太太抱着文轩哭了起来。吴文轩偎依在奶奶怀里睁大眼睛看着父亲，他眼里含着泪花，他感到在奶奶的怀里才体会到了亲人的温暖。
在桥头缜小学堂里，简陋的教室中摆放了十几张破旧的桌凳。孩子们正在上课，吴文轩坐在最前面，他旁边是一个女孩子叫陈竹香，后面是同村的小昌和小林，讲台上有个年轻的男老师正在讲课。他对教室里的十几个孩子说：“同学们！我们今天学习《千字文》，大家翻开书的第一页，跟我一块念。”
男老师名叫宋浩，是晓庄师范学校毕业的学生，他是桥头镇学校聘请的国文老师。宋老师讲：“ 同学们，先跟着我唸！我唸一句，大家跟着唸一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金生丽水，玉出昆岗，剑号巨阙，珠称夜光。”宋老师领着大家唸，学生们跟着老师大声唸着《千字文》。
宋浩看了看面前的学生，他把目光落到了最前面的吴文轩身上，看着吴文轩正在摇头晃脑地大声唸着书，他微微一笑。唸了一段书后，宋老师对同学们说：“你们不仅要会唸，还要会背，现在开始背第一段，看谁背的快。”立刻，教室里响起了朗朗的背书声。
吴文轩大声地背着《千字文》：“金生丽水，玉出昆岗，剑号巨阙，珠称夜光。”背到这里，他站起来对宋老师说：“宋老师，我不懂，什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宋老师让大家停下来，开始讲解《千字文》的内容。
宋浩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在战国时期有个越王，他让人铸造了五把宝剑，第一把就叫‘巨阙’，其他几把分别叫：纯鈎、湛卢、莫邪、鱼肠，全部锋利无比，而其中最锋利的就是‘巨阙’这把剑，‘巨阙’就是剑的名字。”
吴文轩眨吧眨吧眼精说：“宋老师，现在那里有这把剑？我们要是有这把剑就好了，拿着剑去杀日本鬼子。”宋老师望了望天真的吴文轩说：“同学们，我们一定会有这样的利剑。现在，许多中国人正在和日本鬼子拼杀，我们一定能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吴文轩站立起来，他使劲拍起掌来，学生们都跟着他热烈鼓掌。宋老师看着这些天真烂漫的孩子们，他也鼓起掌来。
夕阳西下，学校的孩子们下学了，大家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学校，三三两两的各自回家去。吴文轩还坐在教室里，他还在背诵着《千字文》，旁边的女同学陈竹香督促吴文轩说：“文轩哥，下学了，你还不回家？”吴文轩不理她，继续背书，背了一会儿书，他放下书本又拿起毛笔准备写毛笔字，陈竹香只好自己背着书包走了。天快黑了，教室内很灰暗，吴文轩收拾起笔墨和书包走出了教室。
吴文轩走出教室门，来到院内的小操场上，操场中有一伙人围在一起正在观看一个人舞弄拳脚，吴文轩跑过去钻进人群里一看，是宋老师正在练拳。宋老师一会儿像捕老鼠的猫，一会儿像抓鸡的鹰，一会儿绵绵的像蛇一样，一会儿又像木匠拉大据一样，他的拳术让人看的眼花缭乱，吴文轩站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
宋老师练完一套拳术后停下来，他用毛巾擦了擦汗，冲着大家笑了笑，拿起衣服准备离开。这个时候，吴文轩跑了过来，他拉住宋老师的手说：“老师，您打架的样子真好看。”宋老师听到吴文轩天真的话语，笑着说：“这不是打架，是打太极拳。”吴文轩说：“是什么？是打太极拳？真好看，我也想学，学会了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宋老师笑笑说：“你还小，长大了再学吧。”吴文轩哀求地说：“老师，您教教我吧，我不小了，我也会打拳，你看！”吴文轩攥着两个小拳头开始舞弄起来，宋老师看着这个机灵可爱的孩子说：“好吧，你早晨早点来，跟我学拳。”文轩听到让他学拳，高兴地背着书包跑出了学校。
秋天的一个早上，天蒙蒙发亮，吴文轩突然惊醒，他一咕噜从床上翻到地上，光着脚背起书包就往门外跑，吴文举被他惊醒，睁开眼睛看见文轩正要出门，文举说：“文轩，去那里？”文轩说：“上学去！”文举：“这么早？你不吃饭了？”吴文轩二话不说开了门就跑出了家门。
吴文轩赤着脚蹦蹦跳跳地跑到了村外，沿着水塘边上的小路边跑边捡起石头子往水塘里扔去，水塘里的鸭子被他的石头子打的呱呱乱叫。吴文轩边跑边玩，突然，他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到一个泥坑里，他从泥坑里爬了出来，看看身上的裤子和衣服全是泥水，他抖了抖上衣，用青草擦了擦脚上的泥巴，往学校方向跑去。
天高云淡，秋风瑟瑟，吴文轩穿着单薄又有泥水的衣服，继续边玩边跑，一阵冷风吹来，吴文轩打了个冷颤，他浑身冷得直打哆嗦，他把衣服裹了裹，缩着脖子抱着书包迎着秋风向学校跑去。
吴文轩来到了学校，看见宋老师正在打扫院子，文轩从墙边拿起一把扫帚打扫起来。宋老师看了看文轩的样子说：“怎么浑身是泥，摔跤了？”文轩没有吭气，宋浩老师走过来拿过文轩手中的扫帚扔掉，把文轩领进一个小屋子里，打了一盆水让文轩洗脸，又拿出一件自己的衣服让文轩穿上，文轩穿上老师的衣服，他整个人都被宋浩的衣服包裹起来，感到十分温暖。
宋老师问吴文轩：“你吃饭了没有？”吴文轩说：“没有吃。”宋老师从桌子上拿出一块烧饼给文轩吃，文轩接过烧饼，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完了烧饼，宋老师让文轩到院子里练习站桩，吴文轩站了一会儿桩，感到很不耐烦，他站起来对宋老师说：“老师，我站桩已经好长时间了，您教我打拳吧，我不想站桩了。”宋老师严肃地说：“文轩，学拳先学怎样站桩，站桩是基本功，要想学拳就要学站桩，要有耐性，要有毅力，学什么东西、做什么事情都要有耐性和毅力才行。”
吴文轩只好继续站桩，过了一会儿，宋浩老师看到文轩还在认真地做站桩姿势，他让文轩停下来说：“文轩，我今天教给你一个太极拳的基本动作‘揽雀尾’，这是太极拳最基本的动作，这个动作包含了四个功法，掤、捋、挤、按。”宋浩说着让吴文轩摆好姿势，开始做“掤”的动作。
宋浩说：“这些天你就学这个动作，要反复练习。文轩，过几天我不能教你们了，我要走了。”吴文轩问：“老师，您去那里？”宋老师说：“我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延安，你知道延安吗？”
吴文轩摇摇头，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宋老师问：“延安是什么地方？您去那里干什么？什么时候再回来？”宋老师说：“延安是打日本鬼子的地方，我到那里去参加抗日，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后我就能回来了。”
吴文轩看着宋浩老师，他眼睛里含着泪说：“宋老师，我不想让你走，你不要走，我也跟你去延安。”宋老师把文轩拉过来，给他擦了擦眼泪说：“文轩，你太小了，好好念书，念好书、学会本领，长大以后去报效国家。”这个时候，学生们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学校，宋浩老师和吴文轩一块走进了教室。
一个冬天的晚上，天上飘着雪花，西北风嗖嗖地吹着，在一条公路上，有几个农民正在用头、铁锹刨着地。公路的路面上，散乱着一些石块和泥土，坑坑洼洼的刨过的坑把公路破坏的一塌糊涂。吴隆廷穿着棉袍，手里提着马灯，指挥大家挖着路上的石头说：“今天晚上日本鬼子的车队肯定从这里路过，我们快点，赶到鬼子的车队到来之前把公路破坏了，大家快点！”
这时候，远处传来汽车和摩托车的响声，刘大勇带着几个农民正在用力地刨着一个大坑，摩托车的响声越来越近了，吴隆廷对刘大勇说：“大勇，鬼子来了，快叫大家躲到树林里去！”刘大勇招呼几个人往树林里跑去，吴隆廷把马灯息灭，也躲进了树林里。
日本鬼子的车队开到了被破坏的公路时，前面摩托车的车轮掉进了大坑里，还有一个摩托车翻了一个跟斗滚到了路边上，把车上的鬼子和坐在摩托车后面的黑三甩到了路边，摩托车上的鬼子们哇啦哇啦的乱叫。
摩托车后面是一辆大卡车，卡车停下来，臭头和一个鬼子从车上下来，这个日本鬼子哇哇地喊叫着，“啪！啪！啪！”地打了黑三几个耳光，骂道：“八格牙路，带的什么路？”黑三捂住脸说：“太君，公路被村里人破坏了，我们绕道走吧！”这个日本鬼子一边骂着一边让汽车和摩托车掉过头去，折腾了好长时间后往回去的方向开走了。
吴隆廷和刘大勇他们看见日本鬼子的车队开远了，从树林里走出来，大家带着工具抹黑跑回村里去。
古塘镇外的田野上，一片白雪皑皑，三三两两的孩子们穿着棉衣裤，背着书包走在田埂的小路上去上学，吴文轩走在后面，他身上穿着很单薄，只有奶奶给他做的一条棉套裤能遮挡一点风寒，这条棉套裤只把两条腿的一半遮住，两条腿的内测仍然露在外面。吴文轩穿着单薄的衣裤，脚上穿着一双草鞋，寒风吹着弱小的身躯，雪花落满了头顶，他抖抖瑟瑟地向学校走去。
接替宋浩老师的是一位女教师，名叫刘英。在教室里，刘英正在点名：“陈竹香！”竹香站起来回应：“到！”刘老师：“王小昌！孔小林！-------”，“到！”“到！”刘老师：“吴文轩！”没有人回答。刘老师看了看陈竹香旁边的空位子，吴文轩没有到，刘老师继续点名。
这时候，满头雪花的吴文轩发抖地站在教室门口喊道：“报告！”刘老师看到是吴文轩，让他赶快进来，文轩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把书包放在课桌上，伸手去掏书本，他的两只手已经被冻僵，拿了好大一会儿才把书本拿了出来。刘老师看了看吴文轩，等他把书本拿出来后就开始上课。
刘老师讲：“同学们，今天我们讲唐代诗人杜牧的诗‘泊秦淮’，先跟我一起念：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学生们跟着老师一句一句地念着，吴文轩一边念一边擦着脸上的雪水。
正在这时，吴文举跑进了学校，他跑到吴文轩的教室门口，着急地对刘老师说：“老师，我找吴文轩，让他回家，家里出事了。”吴文轩看到哥哥来叫他，不知道家里有什么事，他看了看老师，刘老师点头让吴文轩回去，吴文轩收拾好书本，跟随吴文举往回家的路上跑去。
在吴家院子里，黑三和臭头带着几个日本兵正在搜查，他们翻箱倒柜，看到什么东西值钱就装进自己的腰包里。黑三在屋子里拿枪逼着吴文盛说：“你爹呢，这老家伙跑哪里去了？昨天晚上，是他带着人把公路破坏了，你爹通共匪，快把人交出来，他不出来就拿你去向日本人交差。”
吴文盛说：“我不知道我爹去哪了，我好多天不见我爹了。”黑三喊叫着说：“有人看见你爹回家了，他就藏在院子里，快说！他在哪？”
在另一间屋子里，床上躺着吴老太太，老太太已经奄奄一息，秀娟和杏花守着老太太。院子里一片嘈杂声，老太太睁开眼，嘴里喊着：“隆廷，隆廷！”这个时候，臭头带着两个日本兵走进来，高声喊叫：“老太太，你儿子藏那里了，快叫他出来，要不就要你的老命。”说着，臭头和日本兵在屋子里乱翻起来，臭头在一个柜子里翻来翻去，看到一些首饰，他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两个日本兵看到秀娟和杏花，一个抓住秀娟，一个抓住杏花喊：“花姑娘！花姑娘！”日本兵撕扯着她们的衣服，秀娟和杏花拼命挣脱着逃出了房门。吴老太太看到此景，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一翻身滚到了地下，吴老太太又挣扎了几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吴隆廷躲在暗室里，听到外面的哭喊声，他从暗室里走了出来。这时候，正碰上日本兵追赶着秀娟和杏花，吴隆廷赶快跑过去阻拦日本兵，这时，黑三和臭头也过来了，他们拉住吴隆廷对日本鬼子说：“他是吴隆廷，是八路，是共匪，抓住他！”日本兵回过身来拿枪对着吴隆廷，黑三和臭头把吴隆廷捆绑起来押出了院门。
这时候，吴文举和吴文轩跑了过来，吴文轩看见父亲被黑三和臭头扭绑着要带走，扑上前去，拽住了黑三的胳膊，黑三恶狠狠地把文轩甩到一边，文轩又站了起来，扑了过去抱住吴隆廷的腿，臭头过来，恨恨地把文轩踢了几下，小文轩摔倒在路边的石头上，头上的鲜血流了下来，吴文举赶快跑过来，扶起了吴文轩，拉到了路旁。
吴文轩流着眼泪，咬着牙，看着鬼子和黑三他们把吴隆廷带走，吴文轩又要跑上前去，被吴文举拉住，吴文轩大声哭喊起来：“爸爸！爸爸！”
吴隆廷被捆绑着带走了，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吴文轩的哭喊声在回荡着，吴文举拉着吴文轩的手，站在寒风中，眼望着吴隆廷的背影。
吴隆廷被日本鬼子抓走后一直渺无音信，等到日本鬼子投降后，吴文举到处打探爸爸的下落，后来有人告诉吴文举，吴隆廷已经死在了日本人的监狱里，尸体都无处寻找了。
在吴家祠堂里，吴文举和吴文轩跪着给吴隆廷、方萍和奶奶的牌位烧香。吴文举和吴文轩烧香后三跪拜，吴文举说：“爹、娘、奶奶、你们都是被日本鬼子害死的，现在，日本鬼子投降了，日本鬼子赶出中国了，你们安息吧。”
吴文举看了看跪在旁边的吴文轩，他们俩又磕了几个头，吴文举说：“爹、娘！哥哥他们和我们分家了，文轩在家里没有人管了，我在城里有了工作，可以自食其力了，我把文轩带到城里去和我一块生活，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文轩的，他喜欢读书，到城里后，我就把他送进学校去读书。”
吴文轩爬在爸爸妈妈的牌位前不停地啼哭，吴文举把吴文轩拉起来，给他擦了擦眼泪，拉住吴文轩的手走出了祠堂。
秋天的早晨，吴文举身穿长褂，背着一个包裹，领着穿着小马褂的吴文轩走出吴家大院。他们走出了古塘镇的街巷，走过了弯曲的田埂，来到了水塘边上，这时候，吴文轩止住了脚步，面向着平静的水塘遥望着，他蹲下身来，看看有没有小石头，没有找到，他捡起一块泥巴，用手捏了捏，使劲向水塘里抛去，平静的水面泛起了涟漪。
吴文轩望着水塘里的涟漪发呆，他迟迟不肯离去。吴文举走到吴文轩身旁，他抚摸着吴文轩的肩膀也站在那里，他知道，这里是吴文轩最喜欢玩耍的地方。吴文举拉住吴文轩的手，兄弟两人慢慢地在瑟瑟秋风中向着原野走去，吴文轩回头望望古塘镇，家乡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