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 婚姻是什么?很多人说婚姻是一座城。把两个或许互不相干的人围了进去,开始新的生活。而我在读了许多有关婚姻方面的文章,看过了许多人世间有关婚姻的故事后,忽然觉得婚姻就是一面墙。男人住在这面,女人住在那面,本来谁也看不见谁。突然有一天,墙被推倒了。男人看见了女人,女人看见了男人。相视一笑,走到了一起,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 -------题记 陈甲柱和黄美茂是一墙之隔的邻居。土墙不高,隔成了两户人家。 陈甲柱的婆姨林珍生孩子,接生婆忙乎了一个晚上,临近天明时,女人大出血死了,孩子更是连睁眼看一回这个世纪的机会也没有给就瞑目在了母亲的那一滩血水之中。男人陈甲柱一下子失去了妻子和肚里的孩子,哭得是呼天喊地。 陈甲柱邻居家的男人叫黄美茂,黄美茂的妻子是吴凤丽。也就在那一天,黄美茂到集市办完事回家,一段下坡路上,一辆大货车突然断了档,横冲直撞把黄美茂推到了几丈深的沟里,活生生被摔成了骨头渣子。 林珍和黄美茂死在了同一天,安葬的日子也选在了一个日子。从早到晚,陈家和黄家院子里的唢呐声呜呜咽咽吹得满村子的人都忍不住哭泣。 谁也想不到,一刻钟之前还艳阳高照的老天爷,霎时间阴风乍起,把树上的叶子吹得满院子跳起了妖舞。乌云密布,把天和地遮盖成黑压压的一片。暴雨倾盆,整条街道变得泞泥不堪。 雷声和雨声淹没了哀悼者的哭声,为送葬者吹打的鼓乐声一时间几乎没有了声息。 那个时候,陈家和黄家院子里,已经各有八个年轻的壮汉把起灵的木杆扛在了肩上。 林珍的寿材朝东,黄美茂的寿材朝西,人们冒着大雨深一脚浅一脚把死去的人送到墓地。在电闪雷鸣中,下葬入土,送到了另一个极乐世界。 黄美茂和林珍是村子里数的着的俊男子和美婆娘,谁也不会想到,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打理完妻子林珍的后事,陈甲柱变得一蹶不振,过起了懒懒散散的日子。送走了丈夫黄美茂的吴凤丽,整日里无精打采,日子过得天昏地暗,看不见一点起色。 陈家的东墙底,黄家的西墙角,一样样地都盖了猪圈,圈里都养着一头猪。与村里的所有人家一样,每天把吃剩的饭菜,地里挖回的谷苗野草,或倒进石槽里,或扔到圈里,猪崽子吃了喝了,到年底就会长成一二百斤重的大肥猪。等腊八节一过,各家各户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猪宰杀了。头蹄下水喝了杂碎,烩了黄菜。猪肉冻在大菜缸里,过年时炸丸子,蒸包子,包饺子。有了这头猪,庄户人就能红红火火过个痛快年。 小猪仔买回来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请劁猪匠把猪煽掉。有的说是只有骟过的猪长成条子猪后才不会发情,安下心来吃了睡,睡了吃,长出于一身的好膘。也有的说,只有骟了的猪,将来宰杀以后的肉才会更香更美味,否则就会有一股子骚味。 买回小猪仔的那些日子里,死了妻子的陈甲柱和没有了男人的吴凤丽整日里对着逝去的亲人以泪洗面,哪有心事去管圈里的猪。 陈甲柱家养的是一头小黑猪,公的。吴凤丽家养的是一头小白猪,母的。两头猪不劁不骟,也没人掏粪垫土。因为肚子饿,哼哼哼叫着,不停地撞墙壁拱圈门,白天黑夜和着猪尿猪屎打滚。 两家的主人想起来时,有一顿没一顿地给它们扔点剩饭剩菜剩汤剩水,也算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夏末初秋,正是梅雨季节。不知是黑色的公主,还是白色的母猪,不知是用了几天几夜的功夫,能让人看的到的是,东西两家的猪圈里的墙壁不大不小撞开了一个洞。白猪进了黑猪的圈,黑猪进了白猪的圈。真的是你的圈里有了我,我的圈里有了你。 白猪身体上的泥巴子粪点子没有了,黑猪身体上的草棍子柴叶子也没有了。两头猪头碰头,互相磨磨蹭蹭,亲亲热热。尽管还是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可是每当太阳光照在圈里时,白猪黑猪的皮毛上都看见闪着别样的光泽。 “林珍家的汉子,你家的黑猪吃了我家白猪的食了。男人家,也该把圈里的墙洞修补一下了吧?”一身素衣的吴凤丽先开了口。 “黄美茂家的婆姨,是你家的白猪勾引我家的黑猪。你瞧,白猪黑猪都快成一个圈里猪了,管好你家的骚猪婆!”陈甲柱也还了对方一句。 陈家和黄家的土墙不高,陈甲柱和吴凤丽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一来一往逗开了嘴皮子。 陈甲柱长得魁梧高大,吴凤丽长得娇小玲珑。林珍和黄美茂在世的时候,农闲了,两家男人见了面也会互相递根烟,说说田里的事。两家女人也会东进西出,唠唠嗑,说道一些家长里短的事。自从家里出了丧事,三十刚过的陈甲柱和将要三十的吴凤丽几乎没有了来往。一来是都没有从失去亲人的悲痛里缓过神来,二来也是孤男寡女怕引来外人闲话。 刚听到陈甲柱说要吴凤丽管好自家的骚猪婆,吴凤丽心头是有点起火发毛的。正要搜寻着用什么言语还击陈甲柱时,一双好看的凤眼随意一飘,便看见了自家那头白猪确实有了异样。白猪的肚子开始下拽,两排乳房嘟嘟囔囔的,乳头上明显地像抹上了颜料一样,肉粉肉粉地泛着红。 吴凤丽毕竟是村里人,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看这阵势,心里便明镜一样,什么都清楚了。自家的白猪肚子里肯定是有了崽,给白猪配上种的,除了陈甲柱家的黑猪,再不会其他。 “原本是要等这头牲畜长出条之后,杀了用来给黄美茂祭奠头周年用的,这……” 吴凤丽也清楚村里的乡俗,母猪的肉是断断不能在宴席上使用的。 “这什么这,我这头配过种的公猪就能给林珍的灵位上摆放吗?” 都是天涯沦落人。吴凤丽忽然觉得这样的争吵好没有意思。陈甲柱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 瞅一眼圈里相依相偎的黑白两头猪,陈甲柱和吴凤丽再没有说什么,各自回到了家里。 猪圈里被黑白二猪拱开的洞陈甲柱没有去堵,吴凤丽也再没有提这一码子事。反而因为两头猪一天里进进出出许多次,洞口变的越来越大了。 黑猪和白猪的伙食开始变得好了起来。一日三餐两边的主人依时按候倒在了各自的食槽里。三天两头还要出出圈里的粪,顺带着把猪身上的毛用刷子梳理一下。 两头猪对这种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待遇倒好像没有一点受宠若惊的意思。一前一后吃完东边圈里的,再往西边圈里跑。有几次因为洞口尺寸太小,两头猪又要一起钻进钻出,公猪和母猪卡在了洞里,半天才折腾着挤了出去。洞周围的土墙被它们磨脱了不少,久而久之,洞口便变得越来越宽大了。 陈甲柱和吴凤丽都知道隔壁院子里猪圈的旁边现在站着谁,但是谁也没有说话。 吴凤丽这些日子也开始梳理打扮自己了,月白色的上衣配一条紧身的条绒裤子,把她本来就很出众的身材勾勒的有凸有翘。一头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把俏丽的脸盘遮了一半,露出一半,太阳光照射下,显出一种朦朦胧胧的美。 “原来猪也会有这么多的幸福,唉!”看着看着,吴凤丽随口说出了一句话,之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树上的叶子已经开始一片一片地随风飘落,地里的庄稼也要开始收获了。陈甲柱从柴房里找出秋收的工具,因为好长时间没有用,镰刀上已经有了锈斑。他把磨刀石搬在靠近猪圈墙围的地方,一边磨刀,一边看着两头猪吃食。 “走了的咱留不住,可这日子还得继续。黄家媳妇,一个女人家,今年的谷子玉米能收回来吗?” 陈甲柱也不知为什么,突然从自己的嘴里冒出这样的问话。 “我倒是想找人帮忙,可是……”吴凤丽,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停下了。 白猪和黑猪吃饱了,身子靠着身子躺倒在圈里,发出哼哼哼的声音。 陈甲柱没有再说什么,只能听到嚯嚯嚯的磨刀声越来越有力。 开镰的时候,陈甲柱先把自家的活放在一边,一大早进去的是吴凤丽的两亩谷地。太阳从后山上探出红艳艳的半个脑瓜子的时候,地里的谷子已经躺倒了一大片。 说话的是刚上工的吴凤丽。吴凤丽的头发用皮筋高高地束在了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脚上是一双半新不旧的胶底布鞋,手里拿着一柄长把子镰刀。 “男人的活还是男人来做吧,谁让咱是一墙之隔的邻居呢?” 除夕的那天晚上,借着满天绽放的礼花,吴凤丽家的白猪生下了一窝小猪仔。八只小猪仔伏在白猪的肚皮上,那头长得膘肥体壮的黑猪,绕着白猪走来走去,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凤丽,年后就把这面土墙推倒吧。建一个大猪圈,养许多的猪,好吗?” 隔着墙,陈甲柱一只手接住了饺子碗,一只手把吴凤丽另一只小巧的手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平凡,原名刘高田,山西忻州市人,追求平凡的生活,以真诚和执着在文学的道路上耕耘,擅长小说和诗歌写作,主张个性化创作,从平凡的生活中挖掘创作素材。《江山文学网》签约作者、特邀作家,《孔雀文化》微刊签约作家,《青萍文艺》专栏作家。作品在多家文学网络及国内知名文学微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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